唯一还在京城的也只有些世家老人,季明生眼前这人就是江氏的老太爷。
江氏族人要回迁家乡,可老太爷却不愿挪动,坚持要留在京城养老。
“我们家可是被您亲自抄过一遍了。”
季明生却不觉尴尬,理所当然地抬高下巴
“当今圣上念及昔日旧恩,特意派我来慰问。”
季明生提了提手上的礼品,“不请我进去坐坐。”
“好,好。”老头不知道季明生肚子里又酿的什么坏水,只能迎他进门。
“元吉,上茶。”
季明生没有先喝茶,目光落在茶杯上,虽然茶杯被磕了一角,但季明生依然认出了这是千峰翠色的青瓷,莲瓣纹绘制其上,颇有佛教的“空寂”之美。
端起茶杯啜饮,入口清香,回味悠长,他甚至在宣政殿都没喝过这么有格调的茶。
“这茶好,是什么茶?”
“不过是些旧年的陈茶,季大人谬赞了。”江老头垂下眼皮敛去情绪,心中却又开始嘲笑季明生的小家子气。
他们这几大世家可是从建朝前就已经发迹多年,资助夏朝老皇帝平定天下,建立夏朝,曾经也是风光无量,岂是这些寒门穷酸能体会的?
他年轻的时候正赶上世家风光的好时候,一双老眼见过流水的珍品。
皇帝虽然派人抄家,总归还是给世族留了些体面,仍是给江老太爷留下了几大箱子的宝贝养老。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手里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宝贝,有些甚至连乾元帝那个毛崽子手里也没有,更被提季明生了!
“江老太爷在想什么?”季明生似笑非笑道。
“没,没什么。”江老头一张老脸连连赔笑。
他见识过季明生的手段,现在压根不敢表露出任何轻视之意,生怕季明生再把他拾掇一顿。
“如今喝了茶,不知季大人还有何贵干?”
季明生低头理了理衣襟,毫不心虚地说道
“我难得来一趟,不留我吃饭?”
“咳咳——”风度翩翩的江老太爷被头一次被茶水呛住了。
“反倒是江某失礼了。”
抄家时被砍得破破烂烂的檀木桌椅摆在正厅,桌上摆着的饭不是白饭,是莼羹菰饭,菜又有鲈鱼脍、蟹生方、炉焙鸡等数道菜。
“季大人,请吧。”
季明生没有客气,拿着筷子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无礼之程度,甚至让江老太爷抬起了原本耷拉的眼皮。
季明生却毫不在意,江氏和林氏皆出身姑苏,口味相近。
他今日来了这,就是为了林栖梧的伙食问题偷师来的。
可笑,当他真稀罕来世家做客吗?
“很好吃,不知如何做?”季明生虚心求教。
“我记得季大人是北方人,怎么忽然变了口味,爱吃江南菜了?”
“夫人爱吃。”季明生的回答言简意赅。
江老太爷算得上挑剔的食客,对吃也算有点讲究,老头清了清嗓子,双手摆正“那季大人可要听仔细了。”
水是山泉水,菜是最新鲜的菜,也叶子不能黄,也不能老,得要最里面的菜心来做菜。
鱼片要切的薄薄的,不要刺多的鱼,也不要肉柴的鱼,只吃最新鲜的鲈鱼。
蟹肉寒凉,一定要配黄酒,配得姜醋汁要醋提前浸入姜末,再把姜末捞出,务必做到有姜味而不见姜。
其余的,江老太爷唤来了自己用了多年的江南厨子,厨子一条条地说得仔细,直到日暮才算说完。
可怜季明生早已忘了,自己打算好好教育林栖梧来着。
季明生回了家,直接去了厨房,自己亲自上手,做了许久才端上桌。
“别看书了,先来吃饭。”
林栖梧不情愿地放下书,慢吞吞地挪动到堂中吃饭,却在见到今晚的菜后,明显眼前一亮。
“今天换了新厨子么?”
“我做的,尝尝?”季明生矜持地抬了抬下巴。
“那我先吃了,明生。”
季明生让林栖梧叫自己名字,每次他叫的时候,季明生总感觉很奇妙。
他心里美滋滋地想,林栖梧是不是故意的,每次叫,都像是妻子叫丈夫一样。
他是不是有这个意思?
林栖梧动了筷子,小口小口咀嚼着。
“好吃吗?”
林栖梧真诚地点头,“好吃。”
得了夸奖的季明生难得笑得腼腆,又开口道
“你看,在我家,你住的也好,吃的也好,我也不逼你读书,当然,你要是想读也可以。
“你说在这里好不好?是不是比在林家还好?”
“还不错”林栖梧咬着筷子,琥珀色的眼珠慢慢转动,余光偷偷打量起身旁的男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季明生循循善诱“那你愿不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