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看她身子如何,可受得住?”裴郅还是面冷平静的模样,又问道。
“女子怀胎,气血虚了些,胃口差了些都是常事,无大碍。”
听到徐郎中这声无大碍,顾荃悬着的心落到实处。
或许老天爷还是怜悯她,她会如方婉所说的那般顺利生产,且不止生一个孩子。
徐郎中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问裴郅,“你们还走吗?”
“不急着走。”裴郅说。
“那行。”徐郎中从椅子上起来,拿起挂在院角的渔具和一个小木桶,“今天的饭你来做,我去弄两条鱼,给这丫头补补。”
顾荃讶然,尔后忽然想起那天夜里她肚饿,正是裴郅煮的面。
裴郅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让她歇着,说是自己去后面的菜地里拔些菜。她还没有亲眼见过这人做饭的样子,机会难得岂能错过,当下表示与之一道。
后院有一片菜地,种着一畦畦时令的菜,还有几排竹架子。架子上爬满瓜豆的藤,叶子间吊着水灵灵的青瓜和长长的豆角。呼吸中全是新鲜的空气,让人心情舒畅。
她站在地旁,看着裴郅熟练摘了一些今日要用的菜,然后清菜备菜,再淘米下锅。那娴熟的动作,看着就是个经常下厨的。
那切菜的动作利落中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衬着乡野自然的风光,分外的让人心情愉悦。
“你怎么知道徐先生在京外的住处?”
裴郅手停了一下,道:“我活下来后,被人救回京中,那时郭先生已被你父母请到,但他解不了我的毒。我绝望伤心至极,一个人偷偷溜出京城,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了百了,被老头给救了。”
那被水溺住的感觉,他到现在还记得,像是被温暖包裹着,浑身轻飘飘,迷迷糊糊地就是想睡。
他是被热醒的,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人放在热水大锅上蒸,还当自己已到下了地狱,正在接受煞鬼才有的惩罚。
“我还以为他是被祖母请去给你解毒的……”顾荃看着他,忽地觉得心揪起,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画面来。
六岁的孩子,丧父丧母丧兄,全身是毒,口不能言,还不能解,该有多绝望。纵然他语气再平静,再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当时的他是多么的难过。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老头也是这么说的,说是阎王爷不想收我,把我扔给了他。”
第一次解毒,他一连被蒸了九天,蒸了晒,晒了蒸,像炮制草药那般。等到芳宜郡主找到他时,他已能开口说话。
芳宜郡主大喜,对徐郎中感激不尽,想将他带回去时,徐郎中说他体内的毒太多太深,一次解毒远远不够。
他在这里一住就是半年,徐郎中还不许裴家的人跟着,只同意他一人留下。期间不仅解毒,还跟着徐郎中采药制药学习医术,包括做饭。
“他做的饭菜比药好不到哪里去,我实在难以下咽,只能自己学着做饭。”
这时柴门外就传来脚步声,人未到声先至,嗓门不小,“徐大夫,我家小孙子积了食,你给我抓些药。”
裴郅闻声而去,应是与来人相熟,唤了对方一声“婶子。”
来人是个看上去十分麻利的妇人,熟门熟路地推门进来,待看到裴郅愣在原地,目光因为惊艳而定住。
“小白大夫,几年不见,你越发的俊俏了。”
裴郅问了她几句关于她孙子的情况,给她抓了一副药。
她拿了药,并不急着走,“小白大夫,你可是不知道,你这几年没来,我们村里的小媳妇大姑娘的可惦记坏了。”
“婶子,我已经成亲了。”
“你成亲了?”她回过神来,一拍自己的大腿,“我就跟她们说,人家小白大夫长得像画里的年娃娃似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让她们莫要妄想……”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是因为她看到了顾荃。
顾荃缓缓走来,脸上始终带着笑意。那娇美的容貌,再是简衣素服也挡不住凌驾于世俗之上的绝色。
“这……这是仙女……仙女下凡哪。”妇人惊呼着,“你们……你和小白大夫,你们莫不是菩萨跟前的金童玉女下了凡尘?”
“婶子,我们不是神仙下凡。”顾荃已到了裴郅身边,对视之时眼含秋水,然后看向妇人,“还劳烦婶子和你们村的姑娘们说一声,小白大夫已经娶妻。”
妇人下意识说了几个好字,离开时嘴里还喃喃着,“金童玉女下凡,肯定是金童玉女下凡,要不么怎么会长得那么好看……”
顾荃有些疑惑,当年裴郅不过六岁,这些村民怎么还认识他?且还如此熟络?
裴郅看出她的不解,拉着她坐到槐树下歇息的同时,道:“十六岁前,我每年都会来这里小住一段时日。”
那半年的时光平淡而温暖,抚慰着他残缺受损的心灵。所以此后每年,他都会抽些日子来这里,跟着徐郎中学习医术,侍弄那些草药和后院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