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咿唷──『下』晓雯,换发型喔?」允文透过后照镜看着晓雯。
天明抖了一下。
「讚哦!」
晓雯叹了口气。
「唉……」她心不在焉看着窗外。「你怎么知道。」
「没有啦,想说跟你的大头贴不一样。」
天明听出蹊蹺。人家大头贴已经几年没更新了──大学时代到现在──只想得到用这招……太逊了……真的太逊了──这个允文,就是逊啦……如此的,天明自个儿想像乡民哽,把允文的脸套在迷因梗图上。
他已经开始后悔了:不该答应一起跟来。身为一个男人,竟坐在后座──他的自卑感开始作祟。
叭──叭──
一看到他们的车子,思亚便兴奋地招手。
她穿橘色露肩小可爱,搭浅蓝七分牛仔裤,头戴有小碎花图案的邦多纳巾,耳垂掛成对银白色水滴耳坠。她用醒目的红色唇红,笑起来恰衬托更为醒目的洁白皓齿。
思亚大致上是这样的女生,大概全世界的男人都会忍不住瞧上一眼的女生。
「喂,少年欸,还不滚下车帮ㄌㄟˊㄉ1˙服务?购、购、购──」
“dies”—dyou—and,ifyougonnaspeakenglish—atleast,please,doafavor—yougottaspeakitright但天明没有毫无脑袋随心所欲讲出来,只敢默默开车门,遵从指示滚下车。
他听到肌肉男补了一句:「你妈生肌肌给你就要你伺候女生啊,懂?」
允文多吐了一串话「难怪单身狗……」天明只听到一些字句「服……女性……都不懂,」但最后一句话听得很清楚:
软屌男。
晓雯从另一侧下车,稍微用力甩上门。
天明的自卑心又作祟了,到了那种想就地咬舌自尽的程度。
他并没有胆子继续和那肌肉男抬槓──怕是上路前就毁了眾人的游兴。
珮瑄打扮较为中性:黑白相间直条纹衬衫,外搭浅蓝色丹寧外套,下身搭酷酷、叛逆风格的牛仔裤──裤管故意弄成破破的──配黑帆布鞋。头戴渔夫帽,眼镜镜片有遮阳涂料──远远看就是一副时髦的太阳眼镜──没提醒,还以为她要去拍广告片呢。
「恭喜教甄考上。」
「喔?谢谢。」珮瑄没预料到天明会唐突恭喜她。
在她印象中,天明不像会讚美别人的人。噢不不──更让珮瑄意外的是:天明有在追踪自己哦?她们两个平常是几乎不联络的。连在群组里传讯息也几乎……嗯,不对──从来没有交集。
珮瑄还以为他只关心他自己的事情,所以平常也把他当空气。
真是神祕的人。珮瑄如此想着。
他帮她把行李箱塞进后车厢。
「呃……租屋找到了吗?」
珮瑄挑眉,并稍微把头倾向一侧。
「还没,之后要找。」她如实应答。
「噢……什么时候搬──开学前吗?」
「嗯……应该是。开学前两个月就会搬。」
「南部啊……好远喔。」
嘴上唸着,他其实没有接住珮瑄的回话──他陷入自己的思考之中:老师这个职业不很适合他。
不是说他没能力教书。他自认有一定的学识基础可以教人。他也相信自己有能力站在讲台上、写一手好板书,用鏗鏘有力的音调讲课,也当然有信心不会让学生注意力涣散──或说,他有自信能克制自己瞧不起台下听讲的废物们的衝动──都不是。他最大的心理障碍是:他无法泯灭人性去误人子弟,更没办法昧着良心满口违心之论。对他来说:废物就是废物。你无法把废物教成非废物。你无法对把”go”的过去式写作”goed”的「天才」硬挤出「嗯你做得很好,继续加油,会越来越进步哦」下次继续忍受学生一再写”yesterdayigoedtoschool”—suchaharlesserror,little“goed,”beengoadghi,alost,tosashgone’sskull—or,preferably,toittgsuicide—更具体来说:有些孩子会上t大,就会上t大;有些孩子不会上t大,那就一定不会上t大。他无法教孩子「有努力就有收穫」—suchbullshitifyoucan’tteachkidsnothlsebutbullshit—betternotteach’enothgatall
嗯,老师这个职业真的不适合我──他想了又想,从以前到现在都一样,果然还是很讨厌老师。
「还可以啦。」珮瑄注意到天明稍微露出他一贯、瞧不起人的蔑笑与让人不舒服的瞇眼。
此时,天明稍微放空了。
他心里想着:终于只剩我一人还没开始「吃头路。」
台北清晨的冷风,让天明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