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在梦里希望听到的话,并不是当下听到的这些。
梁辰垂眼,“嗯”了一声。
陈仅歪过头看他:“你生气了?”
没料到会被追问,梁辰一惊:“嗯……啊不,没有。”
陈仅笑一下:“谢谢你。”
“……谢什么?”
“大人有大量。”
梁辰心说其实我也没那么大方,不过被称作“大人”总比“小孩”要好。
不禁勾了下唇角,梁辰心想,偶尔被“针对”一下,好像也不错。
被问起在这里做什么,梁辰说:“看风景。”
客观来说,梁家的玻璃花房造景一般。植物的分布没有层次且品种凌乱,进门一盆生意人家必备的发财树,往里走还有老年人最爱的君子兰,各种颜色的月季被养在光线最好的位置,零星几棵天南星科植物分布其中,一棵长得像圣诞树的鸭脚木旁边,莫名其妙搭了盆瘦弱的山茶花。
植物爱好者陈仅看了直摇头,可毕竟是在别人家,没立场动手改造。
不过那盆白色的山茶花倒是越长越好——虽然仍然只盛开一朵,但花瓣层叠舒展,白得晶莹剔透,旁边的叶片也宽阔油亮,好像全部的营养都集中到这朵花上,拂过的每一缕清风,浇入的每一滴甘霖,都在竭力地托举他,帮他绽放,助他散发幽香。
当然,还需要光。
陈仅不自觉地朝旁边看过去,梁辰正仰起脖子望向夜空。
夜晚的温度比白天低,头顶开一扇天窗,吹进来的风不着痕迹地沾染草木泥土的芬芳。
今天初八,上弦月隐没在稀疏的云层后,朦胧而饱满的半圆形。
从陈仅的角度可以看见梁辰的喉结,清晰分明的凸起形状,动起来如同山峦起伏。
“那现在呢?”梁辰忽然问。
“……嗯?”
“心情怎么样?”
原来还记得他刚才说的“心情不好”。
并且恪守距离,遵守之前的承诺,陈仅不想说,他就不主动问。
梁辰只会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在身后,在他需要的时候陪着他,不动声色地为他驱散阴霾。
抬头看,遮挡月亮的云雾散开,微凉月光柔和地洒下来,照得山茶花呈现一种玉般温润的白。
听过一个不科学但浪漫的说法,太阳的背面是月亮,他们原本就是一体的两面。
陈仅忽然发现,梁辰是那么的贴合这个说法。
他像太阳般耀眼,也如月光般温柔。
他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好?
冷不丁浮现在脑海的问题,让陈仅心下一惊。
……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旁边的梁辰没等到回答,转过来看向陈仅:“还是不开心?”
他问得那样认真,让陈仅慌乱一瞬:“没有。”
梁辰笑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罐可乐递过去:“喝了这个,消灭最后一点不开心。”
说得那么笃定,仿佛可乐是什么灵丹妙药。
陈仅却像是信了,伸手接过来,盯着那红色罐身看了一会儿,才想起这罐可乐,或许是他们俩去江北养老院考察的时候,梁辰在路边给他买的。
当时他没喝,梁辰把可乐放在车篮里,说“等渴了再喝”。
还以为可乐被落在了共享单车上,或是被梁辰自己喝掉了。总是无论是不是那一罐,它兜兜转转,又回到他的手里。
陈仅一时晃神,手指扣住拉环打开,无数气泡破裂的刺啦声给人一种微妙的安全感。
喝一口,仿佛全身的毛孔都打开,陈仅突然想到:“昨天的考察报告。”
梁辰:“什么?”
陈仅拿起被丢在一旁的笔记本,翻开:“趁现在,我们讨论一下。”
梁辰:“……”
这算不算强制加班?
虽然不情不愿,但这个班梁辰到底还是加了。
开发部已经就养老院的项目展开总体规划,陈仅负责环境景观设计,接下来的日子不是在工地就是在和开发部沟通讨论,哪怕有顾盼帮他分担,也忙到脚不沾地。
直到一个相对空闲的周末,陈仅在家昏睡一天,傍晚爬起来打算炸块猪排慰劳自己时,瞅了一眼桌上的台历,意外地发现明天竟然是5月20号。
生日那天清晨,陈仅先是接到奶奶的祝福电话,然后到办公室,收到来自部门同事送的一束花。
准确地说是部门的女同事。陈仅平日里心慈好善,替女同事递请假条,为生理期身体不适的她们代劳的事更是没有少做,女生们在他生日前一合计,集资给他买了束花,上面插着的小卡片上称呼陈仅为“女性之友”,陈仅没忍住笑了一下。
上午平静地过去,临近饭点,陈仅抱着一大摞文件从开发部回来,腾出一只手点桌上的手机,看见上面有两条未读消息。
是梁霄寒发来的,一条是正在上映的电影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