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郭宁本人来说,这甚至是一种乐趣。
郭宁觉得,自己算不上什么出色的将领。在他身上,出身底层士卒的痕迹还是重了些。说到那些大将应有的韬略,什么与敌人勾心斗角,斗智斗勇,准确地判断出敌人的意图,诱使敌人进入圈套,进而围剿之、歼灭之……郭宁有些惭愧,他不是很懂这些。
郭宁能做到的,是尽量让将士们得到尊重,吃饱穿暖,给他们良好的装备,充足的训练。然后带着他们上战场,在错综复杂的局面下,靠着临机指挥和强攻猛打的手段,摧破一切敌人。
他要的也不是恢复金军的强盛,而是让亿万的汉儿,那些在异族统治下已经忍辱偷生许多年的同族们在战场上硬生生杀出胜利。让他们知道,定海军能够带领他们重现失去的荣光,带领他们堂堂正正的翻身,让曾经高高在上的人俯首!
这当中,又有个小小的矛盾。
考虑到经济利益对政权建设的巨大作用,定海军在大政方向上,始终坚持着广积粮、高筑墙的政策,眼下这种割据山东的局面,可能还要维系相当的时间。但定海军又必须要用武力威慑来保障自身的利益,尤其是那些深入到中都、辽东各地的利益。
要真正展现自身的武力威慑,靠着小打小闹是不够的,朝廷里头总会有不知死活的人跳出来挑衅。所以,来一场长途远征的大厮杀,来一次在中都朝廷眼皮底下的威慑,就成了一举多得的必然选择。
至于对手是谁,郭宁压根不在乎。
敌骑越来越近,正在与董进所部彼此追逐纠缠的几队的蒙古轻骑,距离定海军的大阵已经只有两三里。而在更远处,隐约可见一面高高扬起的白纛在漫天尘烟里出没。如果郭宁没猜错,那是成吉思汗亲自率军杀到了。
好得很,倒也真看得起我们定海军。
但又如何?蒙古军是强敌,更是不可调和的死敌。所以,从拖雷,到按陈驸马,再到哲别,定海军所到之处,不够份量的蒙古将帅纷纷失败,而够份量的蒙古将帅总会一批批冲到眼前来。成吉思汗在此,也没什么区别,打败他就行。
郭宁沉稳地眺望片刻:“传令董进,不必再与敌骑纠缠,可以收兵了。”
“是!”自有部下接令而去。
“通令全军,对面的贼酋,便是蒙古大汗。”
“那可如何是好?”
传令官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地说出声来,然后又醒悟过来,急忙俯首。
郭宁恍如不觉地继续道:“告诉将士们,为父母家人复仇的机会来了。此战,能生擒蒙古大汗或者斩杀其首级的,记功一等,官升一级,赐田五十亩。”
第五百四十三章 仇敌(下)
“记功一等,官升一级倒也罢了,额外再给五十亩田地?不错啊?”
这道军令颁下,有从军不久的士卒兴致勃勃,而绝大多数将士都笑了起来。如此微薄的赏赐,未必及得上此前历次战斗中的斩将搴旗之功。这明摆着,是郭宣使在向全军展现他必胜的信心。
对面来者,乃是蒙古大汗没错。这位大汗,在过去数年里统领如狼似虎之众,杀得大金国境内的百姓血流漂橹,数千里江山化作修罗地狱,这也没错。
可定海军崛起以来,战胜的强敌多了。战场上只凭刀剑说话,任什么名军大将,还不是上去一刀毙命吗?如今己军兵强将勇,精兵蒙古大汗也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未必比常人多出一条命来!
一阵笑声过后,接着便是惊呼。
他们看到董进带着一小队骑兵正急速奔逃。而蒙古人的追兵足有百多骑,正沿着两翼扩张,像一只巨手要把董进等人碾碎在掌心里。
因为定海军是伪装成辎重队伍北上,随同队伍行动的兵马,明面上就只有赵决所带领的精骑五百。这五百人既要保卫粮秣物资的安全,也要担负哨探巡逻的责任。
最坏的情况下,如果猝然遇敌,上万民伕进入到备战状态不是那么快的。这些精骑还需要竭尽所能与敌人纠缠,为大部队争取时间。
董进的部下及时示警,在哨探巡逻上头,尽力做到了,但要说与敌纠缠,那想也别想。双方的兵力差得太远,董进等人发出鸣镝示警之后,就只有奔逃罢了。
此时天气犹自凉爽,但董进等人策马狂奔,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在迟滞自家的前路。
全力催马奔驰了十余里以后,骑士们的袍服紧紧贴在身上,和汗水还有皮肤粘在一起。他们身上的汗水哗哗流淌,很快湿透了衣服,然后顺着衣服再往下滴落,和战马流淌的热汗混杂在一起,随着马匹的起伏挥洒。
在这个方向上,定海军的斥候以五骑一组分布,最远的一组,直抵卢沟水上的广利桥。也正是这一组骑兵发现了从北面山间汹涌而来的蒙古人踪迹。他们立即传讯示警,同时拨马就走。
蒙古骑兵的数量极多,在通过广利桥的时候,速度不得不稍稍放缓,给斥候们留出了一点逃亡的可能。但大批阿勒斤赤随即从队列中疾驰而出,紧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