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还挂着点乌青,这几天大概没睡好。
乌惊朔看着他数次张了张口,小棉花系统适时地进行转播:
“……您听得见吗?我、我知道我很唐突,只想祈求您的原谅,抱歉、抱歉。”
“如果可以的话,那些灵石您收回去,我受了您太多的照拂,早已足够。”
“前几日……我不是故意做出那副姿态的。这条命是您和师父他们抢回来的,辞雪不会擅自糟蹋。”
“辞雪能力不足,尚未拥有替您排忧解难的能力,如若以后能够拥有,万望您给辞雪一次机会。”
转播出来的文字在乌惊朔眼前流过,冰冰冷冷,带不来任何情绪,可乌惊朔盯着陆辞雪颤抖红透的眼瞳,却莫名能触碰到几分。
陆辞雪手脚冰凉,手心全是汗,他不确定那人究竟有没有在看着、在听着。他拂开衣摆,端端正正地朝着远山的方向跪了下去,缓缓叩了三次首。
“这些天来,多谢您。”
“谢您数次救命之恩,谢您愿意陪辞雪胡闹。”
“谢您愿意给辞雪一次道别的机会。”
最后一次叩首,陆辞雪低头贴在手背上,久久保持着这个姿势,本就瘦削的肩膀能看出几分难以抑制的颤抖,乌惊朔甚至能隐约看见地面上被液体洇湿的深色痕迹。
“……”
不知是不是小团子叩首的方向,恰好正对着乌惊朔。
区别是乌惊朔听不见,陆辞雪看不见。
日头坠落,金乌渐沉,洒下烫金般的光芒,一面照着窗边默然而立的身影,一面照着那道长跪不起的小小身影。
宗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秉白宗主手中拿着两个储物锦囊,放进了信箱里面,随后朝着陆辞雪跪的方向深深作揖,除陆辞雪外全宗上下三十五人,齐齐安静地站在师父身后,同样行了一礼。
小棉花系统飘在乌惊朔身边,看着他长身玉立,下颌紧绷。
良久,乌惊朔啪地一声关上了木窗。
小棉花吓了一跳,整团棉花颤了颤,没敢吱声。
因而它没注意到的是,一阵风打着卷吹过众人周身,地上长跪不起的陆辞雪忽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手托了起来。
他猛然地抬起头来,惊愕地看见旁边信箱闪过一阵莹白光芒,里面除了装着灵石的锦囊之外,所有信笺都被洗劫一空。
乌惊朔郁闷地抓了抓头发,翻箱倒柜地找出来纸笔,想了好久也不知道怎么落笔,揉掉了十几个纸团,终于写完了一封。
他捏了法诀把信笺送进信箱,随后抓过旁边的被子,一言不发地把自己蒙了进去。
那端陆辞雪还未从信箱被洗劫一空的惊愕中回过神来,随后便又发现信箱里多了一封带着桃花浅香的信笺。
他浑身血液刹那冰凉,从头嗡到脚,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先伸手还是先迈脚。
三十五师兄最先发出惊叫,“小师弟……快去拿信!!”
所有人这才骤然回过神来,抓着陆辞雪的肩膀把他往前推。
陆辞雪眼前都泛着点金星,巨大的狂喜凭空砸得他头晕目眩,他抖着手把信取出来展开。
“出了几天远门,没空看信,忘记提前知会你一声……抱歉。”
“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会同你说的。”
“信我取走了,晚点再看。好好养伤,别多想。”
平心而论,那位大人在纸上写的字迹稍微有些歪歪扭扭,比不得用焦炭在布条上写的,似乎是控笔不熟,但笔锋笔触依旧能看出一点熟悉的痕迹来。
陆辞雪闻到了上面沾染的桃花香,那是只有开了花,且持续熏染才会沾染得这么明显的程度,说明……说明那人不仅收了贴身养着,还养得很好。
陆辞雪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他懊恼于自己这些天的频频失态,他明明已经熬过了那样黑暗的时刻,本应该更加坚强,现在反倒更加容易失态掉泪。
不应当。不应当。
乌惊朔储物戒里兜着一堆小孩写的信没看,看什么看,他压根没敢看。
他把自己蒙了半天,生无可恋,半夜都要坐起来给自己一巴掌,不敢想象那几天陆辞雪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度过的。
那么一丁点大的小团子,懂事乖巧得不行,连察觉到自己被抛弃了,都会因为怕毁了身体而不敢放任自己茶饭不思,用尽力气抓到的机会,他不用来祈求更多的庇护和帮扶,反而是用来朝他道谢告别。
乌惊朔当真睡不着了,顶着糟糕的心情抓起正在给桃花换水的系统揉搓捏扁。
小棉花开心地变成了洁白柔软的蓬蓬棉,让乌惊朔盘起来手感更好,“宿主,亲爱的宿主。您可以放心,我的存在只有您能察觉,我不会泄露有关您的任何信息。”
换言之,陆辞雪不会知道乌惊朔远行几天背后的真相,乌惊朔大可以继续保持着笔墨联系,只要自己不抖搂出去,那其他人就永远不会有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