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陵虽说有元帅坐镇,但却是英魂最集中的地界。纵然十王与魂灵打惯了交道,却也深受其害。毕竟这些魂灵生前也是曾深陷魔阴之人,纵然现在已经身归寂灭,却也执念深重。每至深夜总搅得他无法入眠,无数声音在他脑中嗡嗡作响,执念之深,竟连他也无法彻底压制。
原本剑眉星目的面目日渐被腐蚀殆尽,甚至有一段时间他是无面的状态,五官彻底失去。也曾有过精神混沌的状态,一度连人也认不出来。
他本就有出去散心的想法,如今见那些老家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惊堂木一拍,遂了那群老东西的意,十王便直接来了罗浮。
彼时景元刚刚继任将军,根基不稳。此前又将刚刚转世轮回的丹恒流徙化外,持明龙师的诉状都告到联盟去了。还有前任罗浮剑首一事,虽说景元斩杀了镜流,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不见尸体,更是难以服众。更有甚者在罗浮上到处散播谣言,说是景元念及师徒之情,故意将镜流放走。前不久更是传出饮月之乱的从犯应星被人劫走,据目击者称正是前任罗浮剑首。
谣言一波高过一波,却只敢在私下议论。经常人围坐一团,窃窃私语。当时的十王对景元不甚了解,也不想青天白日地登门拜访,只想寻个阳气重的地方去去一身的阴气。或许正是命运使然,他在听那些小人高谈阔论之时,景元也恰好在场,还特意除去将军的衣物,只着了一件不甚起眼的粗布麻衫。
一头银发高高束起,只用一根红丝带绑着。单手支着下颌不住地打哈欠,兴趣上来了附和几句,甚至骂得比那些人更为直白。
而静心闭气的十王,也恰好是被这一句吸引住的。他微微睁眼,正想瞧一瞧这胆大妄为者为何人时,视线所及之处却只余一个风流倜傥的背影。单从背影,十王便断定此人不拘小节,大而化之。如此之人,怕是受不得联盟的拘束。或许,他该去做巡海游侠更为合适些。
十王尾随了上去,直至神策府,与景元喝了一夜的酒。许是喝酒喝上了瘾,以后的每晚,他都来寻景元喝酒,直至离开罗浮。
如今十王回想起来,犹还记得那些酒的味道,轻笑一声:“还是你府里的酒好喝。”
景元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刚继任将军时,他虽说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仿佛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毫不在乎一般。但内心深处,他是极度渴望陪伴的。此时,若是有一人,能与他一起把酒言欢,诉说心事,最好不过了。
然放眼望去,死去的死去,流放的流放,囚禁的囚禁,他再也没有人可以一起喝酒了。当时正是谣言四起的时候,他索性遮蔽耳目,由着桌案上的文牍麻痹自己的神经。甚至当元帅书信一封言明十王到访罗浮时,他也没有太大的情绪。尽人事,听天命。若是执念太深,恐怕自己如今就会走火入魔,深陷魔阴。
在神策府中处理了几日文牍,也不见十王。正巧近日精神不济,他索性换了便服出门寻一番乐子。好巧不巧,他在人的议论声中瞧见了几日不见的十王。
难怪几日不曾露面,原是在此微服私访。
见十王紧闭双目,眉头紧锁,似有心事。若不是那人的议论声言犹在耳,景元倒以为他们是在说十王的坏话了。他在旁边坐下,连连打着哈欠。却见十王无半分触动,只好连带着自己也骂了一句。
这句倒是起了作用,见十王隐有睁眼的迹象,景元便直接起身,只留给十王一个背影。但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料定十王已跟了上来,便将人引到了神策府。
在十王发问“为何将我引来至此”时,景元以一坛美酒相赠,半真半假道:“无聊了,见你有几分好感,便相约喝一杯。”
思绪回到现在。
景元看着十王那张与钟离相似无二的面庞,心底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