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日,圣人以三弟意图谋害储君为由,下诏……赐死了他。”
谢缘觉闻言身形一晃,才放下的心骤然揪紧,心口不禁传来剧痛。她眉头紧蹙,一手按住胸口,整个人摇摇欲坠。凌岁寒失声唤道:“舍迦!”急忙上前搀扶。谢缘觉强自稳住心神,自配囊取出药瓶,吞下一粒水玉明心丸。
“你的病……还未痊愈?”谢钧的语气带着微微的关心。
谢缘觉取出银针刺入穴位,待气息稍平,她神色也逐渐恢复平静,摇首道:“大哥安心,我只是……只是受不得大悲大恸,稍稍休息一会儿便好。”自从她的菩提心法突破第八层,寻常悲痛已不会再这般撕心裂肺,可至亲之死带来的感觉终究不同。她顿了顿,犹不死心地追问道:“三哥他……他当真……”
谢钧目光中的沉痛,已道尽一切。
凌岁寒见谢缘觉似乎已无大碍,依然搀扶着她不松手,沉思少顷,转而向谢钧问道:“这不是天子杀他的真正原因。”
若谢铭当真谋害太子,谢钧又怎会如此悲恸?何况谢钧既是兄长又是储君,依照礼法,本不必为谢铭这般郑重戴孝。这般逾制之举,古往今来都是罕见,足见二人情谊之深。
谢钧闻言将目光落在谢缘觉身旁的独臂刀客身上。尽管凌岁寒戴着帷帽,但那空荡荡的右袖已表明了她的身份,他忽然对她冷笑道:“当年太上皇赐死令尊,你认为是为了什么?”
凌岁寒面色一冷,闭口不再言语。
谢钧悲声道:“但此事与当年之事并不全然相同。自战乱发生以来,三弟执掌兵权,功高震主,圣人却知他从未觊觎过那天子宝座,因为……因为圣人明白,三弟他是完全效忠于我的,所以三弟他……他实是为我而死。”
正因如此,谢慎也毫不犹豫地赐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又一次延续了大崇皇室至亲相残的旧例。
谢缘觉幼时在长生谷第一次听闻谢泰诛杀谢愽与凌禀忠之时,可谓震惊不已,凌将军与谢泰并无真正的血缘关系也就罢了,但谢愽却是谢泰的亲生血脉,这世上怎会有父亲狠心杀死自己的亲子?后来她才渐渐了解,这般惨剧在大崇皇室早已屡见不鲜,她心中虽五味杂陈,却也不再觉得意外。
凌岁寒见她神色黯然,再度忧心起来,低声询问她此刻是否还有不适,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
谢钧见她们二人关系如此之好,竟莫名生出一丝羡慕。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翻涌情绪,转而问道:“你今日为何一直戴着帷帽?”
凌岁寒见他突然转开话头,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他是不愿再沉湎于悲痛里,抬手取下帷帽,顺着他的话题道:“你心里清楚,如今我可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你军中将士,多半都见过我的海捕文书吧?”
谢钧长叹:“三弟生前曾来信告知,梁守义的首级是你们送到他手中的。”
谢缘觉忆起今春与三哥相见时,他还是那般意气风发,如今却已成黄土之下的枯骨,心头不由一阵怅惘,但转念又想,逝者已矣,生者犹需前行,便向谢钧提出为凌岁寒洗刷冤屈之事。
岂料谢钧听罢陷入思考之中,许久方又对着凌岁寒道:“三弟信中还提及,如今魏赫视你为心腹?”
“心腹远远算不上,不过他确实对我有几分信任。”凌岁寒明白谢钧的意思,“你想让我入洛阳给你做内应?可我听说朝廷已与朔勒结盟,既有朔勒兵马相助,你还怕攻不下洛阳城?”
“有朔勒相助,收复洛阳不成问题。但即便朔勒是天兵天将,也不可能顷刻间攻下城池,将士们的伤亡在所难免。”谢钧道,“我不需要你如何赴汤蹈火、做多危险的事,只要你继续取得魏赫信任。待我军攻城之时,你以巡视城门之机,与我军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如此必能减少许多伤亡。待洛阳收复,我即刻为你平反,并向朝廷为你请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