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想潦草地将四周一阅,此处很空阔,不远处有几座矮小的风蚀壁,云光圣洁,地平线浓妆重彩,旖旎艳红。
斜阳,雪地,二人独行。
“殿下,感觉如何?”祝千龄的脚步一深一浅,却很稳。
贾想拧眉,头疼欲裂,潜意识里似被埋下了一颗种子,体内升腾着一股猛烈的欲望。
他喃喃道:“离开。”
“我知道的,”祝千龄放轻了音调,他声线清冽,回荡在茫茫雪地中,晕染了三分洁净,“我探查过了,前面有人烟,很快就到了。”
贾想意识昏昏沉沉,他深吸一口气,血腥味愈发浓重。
一帧一帧壮烈的画面在他眼前连接成线,云舟散架后的点点滴滴争先恐后地涌入贾想脑中,他咬紧下唇,喉咙间的腥气随之翻涌而上。
但更多的,是勃然怒火。
“谁让你回来的?”贾想呼吸沉重,挣扎着想要从祝千龄的后背下来,“我让你跟着萧敖他们离开,你怎么就不听?”
“还有——”
见祝千龄沉默不语,贾想更是气不打溢出来,云舟破碎后的场景刻印在他眼中。
灰暗漩涡,上下皆混沌,恐惧如潮水淹没了贾想,但他的手仍牢牢地牵住祝千龄,将他摁在自己怀中。
灵力如锋刃刮在贾想的肌肤上。
隐隐的痛呼声中,贾想怀中蓦然射出条条丝线,瑰红似霞。
丝线割裂着朝贾想袭来的寒冷灵流,灵巧地编织在一起,笼罩住贾想。
祝千龄的红瞳闪烁,深深地注视着他。
混乱恐慌的漩涡中涌入一腔血红汪洋,顷刻间将贾想的视野翻成一幕潮红。
贾想哪能不熟悉这一股力量?
分明是魔息。
在他不明的角落中,祝千龄已经举一反三,自己把魔息翻出来玩出花了。
而贾想还在小心翼翼地为祝千龄掩盖魔息的存在。
贾想气极反笑,还想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势,祝千龄却毫无预兆地双膝跪地,整个人脱力般倒在贾想身下。
因贾想还在挣扎着下背,顺着力道往后一扑,反倒无济于事。
他惊恐地爬到祝千龄身侧,祝千龄的伤势撞入贾想眼中,无尽的悔意须臾间吞没了贾想。
贾想心疼地扶起祝千龄,怀中的祝千龄有如破风的风琴箱,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吸着,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痛楚。
“没事了,”贾想拦腰抱起祝千龄,分出一股灵力钻入地脉,寻觅着最近的居住地,“都怪我,安心吧,安心吧……”
祝千龄蜷缩在他怀中,可怜兮兮的,鼻音带着一缕不轻不重的委屈:“殿下——”
“我痛。”
贾想心如刀割。
祝千龄将头埋在贾想的肩颈处,抹去微微弯起的嘴角。
第39章
灵潮过境, 风雪已止。
贾想二指搭脉,越探越心惊。
遍体鳞伤。
尤其是五脏六腑,竟显露出了衰败之症。
可最为脆弱的灵海却毫发无损。
灵潮是极为骇人的, 裹挟着灵力的暗流不停地蔓延、旋转, 中央腾升起一把无形的钩子,穿过身躯,似要将万物勾成碎片,与旋涡融为一体。
他被魔息护着了,那祝千龄呢?
贾想抿唇, 难以想象他是怎么背着自己走过灵潮余韵的, 此刻他宁静地窝在怀中, 呼吸清浅, 意识逐渐涣散。
治疗器官衰败的方法尤为简单粗暴,用大量的灵力冲缓腐蚀即可。
然而贾想的灵力都注入云舟中,灵潮带来的后遗症教他头昏脑胀,还需待一段时间恢复。
可不知祝千龄能否等待到他恢复之时。
找医师,寻丹药。
贾想当机立断, 用灵力轻柔地裹住祝千龄衰败的器官,试图缓解症状。
他确定踏出了灵潮余韵的范围, 旋即调动灵力,沿着雪地中探查到的气息迅速移动。
北川城镇常坐落在灵矿附近,只需探查灵力最浓郁的地方, 城镇自会现身。
祝千龄迷迷糊糊地睁着眼,头支在贾想肩侧。
贾想的心跳声很清晰, 砰砰跳着,有一须臾,祝千龄将这颗鲜活的心脏认成了一颗钟, 他是躲在钟里的人。
钟动,祝千龄便身心俱震,回荡的声响把他从里到外都贯穿了。
祝千龄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力在缓慢地流失,但体内的那一抹力量却死死地拽着他,警醒着他。
他迷糊着眼,灰暗的视角里只看到贾想的半截下颚,与脑中画面慢慢重合。
在雪中转醒时,祝千龄奄奄一息,双眸不由自主地寻觅着闻人想的身影。
他看见了在雪地中的半张脸。
闻人想悄无声息地躺在雪地中,半张脸塌陷在白茫茫中,银发上沾满了血丝,殷红一片。
不知为何,祝千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