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新指了指他,意思是少贫嘴。
这时,车经过城中公园。
绿油油的树叶压在公园的白色围墙上,阳光透过树叶,斑斑驳驳的浅影随风晃动着。
看见这个地方,孙天影头疼得不行。
一年了。
那天,他等了我多久?
他最后离开了吗?
他……是不是很伤心?
恍惚中,他看见了顾恺嘉失魂落魄、不停打电话的样子。
又仿佛看到,顾恺嘉从夏季等到冬季,又从冬天,等到了第二年春天。他身上那件白色短袖换成了大衣,大衣换成套着校服的臃肿羽绒服。
下雨天,他会撑着那把绿色的伞,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四处张望自己。
按顾恺嘉执着的脾气,他一定会不停等,不停等,等待自己终于回来赴约。
孙天影一直望着城中公园。
人来人往之中,顾恺嘉的影子早已消失。
车朝左拐,驶入了另一条道路。
一年的断联。十年的离别。三年的分分合合。
顾恺嘉,顾恺嘉。
我真的没做错任何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他一回家,就翻箱倒柜找顾恺嘉的电话,他的手机被教官没收后,被孙立新要走了。据王姨说,孙立新翻看了他的手机,看完后,大发脾气,两脚把手机踩烂了。
随后,就是孙立新和李晓莉联合骗他,说是顾恺嘉发起了联名信。
当时,他心里震了一下,但不相信。
可是,第二个震撼随后跟了过来:
防卫技术学校的校长给孙立新打来电话,说:有关教官梁刚死亡一事,学校里的所有同学,全部指认孙天影是凶手。
校长说,有五个人说亲眼看见孙天影捅了梁刚,同寝室的十四个同学说,晚上只有孙天影一个人出了门。
被指认为杀人犯——孙天影被这件事劈得四分五裂。
这场更大的灾难,也让他对联名信的事彻底失去信心。
他没有选择和顾恺嘉通话。
这就是当年,全部的故事。
他不想把整件事告诉顾恺嘉。
他不想体会不被信任的滋味。
他知道,这案子一被翻出来,物证必定严重缺乏。而所有口供,仍会像当年一样全部指向自己。
他确实没有资格要求顾恺嘉信任自己。
他一向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遇到顾恺嘉,就害怕了。
当初,他也曾疯狂跟李晓莉、孙立新辩解,自己根本不可能杀人。
孙立新说“那你怎么解释所有人都说是你”,孙天影道:“为什么要我解释?没有就是没有。”
父母并没有打骂他,但也没听进去他的辩解,只是,一直摇头、唉声叹气,孙立新坐着抽烟,李晓莉失声大哭。
“算了,既然都发生了,还能怎么样呢?”
孙立新和李晓莉大概觉得,在大事上,他们还算是站在儿子这一边的,至少,他们在想办法让他赶紧脱罪,甚至同意学校和梁刚家属的意见,不把事情闹大,没去报案。
但,孙天影想,我要的不是这样的“站在我这边”。
而是:
“真的”站在我这边。
他到现在也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成了别人口中的凶手。
城北区看守所。
三天后。
孙天影把206监室的人全发展成了自己的拥趸。
每天下午六点之后的闲散时间,围在一起听孙天影吹牛,成了监室最受欢迎的活动。有四个年轻人甚至说,出去以后要认他当大哥。
“欸欸欸,现在不流行搞帮派啊,有组织黑社会的嫌疑,”孙天影道,“出去以后好好做人,最好不要和我见面才是。”
“哎,”隔壁床张大哥道,“要是警察像小孙一样通情达理就好了,我当时遇到的那个——”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民警突然打开门:“孙天影,律师会见。”
会见室外,孙天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人站得笔挺笔挺,一套西服人模狗样的。
白冠南。
“你?”孙天影坐下,拿起话筒,“别害我,麻烦找个靠谱点的律师吧。”
“刚见面什么态度?说得我愿意为你辩护似的。嗨,我之后会叫我老板聂老师来,她是渝州政法大学的教授,业界很出名的一位了,你爸妈已经和她谈好了,”白冠南道,“还是顾恺嘉找到我的,我都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所以你到底杀没杀人啊?”
“哼。”孙天影轻蔑地笑了一下,“顾恺嘉他说什么没?”
“顾恺嘉让你在里面好好休息,不要想其他的。他身份太尴尬了,不算配偶也不是直系亲属,不能见面,不能带东西,只能托我把东西转交给你妈,让你妈明天给你拿过来。他给你带了件黑色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