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鼻尖,“对不对?”
“嗯。”
“让你难过或者不能如愿,那才会让我最为难。”柳方洲将额头抵在杜若的额头上,“我也不知道我能否胜任,或者说能否继续牵挽起这样的一个戏班,但是杜若——杜若会在这里吧?”
“杜若在这里。”杜若握住他放在自己脸颊边的手,声音颤抖着可又像是带着笑意,“杜若会一直和师哥一起。”
“那就好。咱们先说这个。”柳方洲松开手,从贴身口袋里拿出刚才王玉青给他的照片,递给了杜若。
“这是……”杜若伸手接过,很快认出了王玉青与齐善文的脸,“中间这位,是柳伯父吗?”
“是我父亲。”柳方洲重重叹了口气,将王玉青告知他的种种往事,原封不动说给了杜若。
“原来是这样。”杜若听得也连连叹息,“那齐善文如今还过得安稳,真是可恨。”
“再往后十年二十年,只要他知道柳家还有一个人活着,就日夜不得安宁。”柳方洲轻轻微笑,说出来的话却恶狠狠的,“公案无法伸冤,我就报私仇——”
杜若伸出手指按在他的唇上。
“不吓唬你了。”柳方洲这才停了话头,侧过脸吻了吻他的手指,一转眼又想起另一回事,于是又舒眉对杜若微笑,“方才怎么又叫柳伯父?这样客气。”
“那师哥说是叫什么?”杜若见他心情好一些,也弯起眼睛笑。
“当然是和我一样。”柳方洲说,“叫父亲。你想的话也可以叫阿翁。”
“少说这些。”杜若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要这样讲的话,你还得唤玉青师父岳丈呢。”
他倒是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柳方洲笑着不再言语。
“其实,我也不是觉得我愧对玉青师父。”杜若又把柳方洲的手拉起来,“不管他怎么说也好,我都不觉得我和师哥两情相悦是罪过。唯一难过的也许是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就算王玉青并没有亲自抚养杜若长大,如今想到他幼年时候的往事,多数想到的还是他的慈爱与宽容。
并且在泰兴胡同成长起来,还遇见了他的师哥柳方洲。
庆昌班于他而言的份量太重太重,他舍不得一朝一夕之间抛弃。哪怕他的养父已经心灰意冷,头也不回地离开。
“洪珠师父之前有教过你《打渔杀家》吗?”柳方洲与他拉着手一同离开,这样说起闲话。
“师哥你忘了。”杜若歪头回答,“和流云姐见面的时候,我险些要和她唱这一出呢。”
“喔,是有这么回事。”
“这戏,玉青师父最会唱。”杜若回忆说,“尤其是‘昨夜晚吃酒合衣醉卧’那一段。”
可惜,没能和我爹爹合演过一次。
《打渔杀家》——
父女两个驾船开往复仇的死路,年轻的女儿面露胆怯。白发苍髯的老生悲凉地叹息:
“呀呀呸!方才在家,为父怎样嘱咐与儿,叫儿不要前来,儿是偏偏地要来!如今船行在半江之中……也罢!待为父扳转船头,送儿回去!”
那小旦,悲悲切切地将脸抬起来,眼角闪着一丝泪光。
“孩儿舍不得爹爹!”
【作者有话说】
“男师母”的对话,发生在15章~
第82章
这一定会是一个漫长的晚上,漫长得非比寻常。
杜若拉着柳方洲,回到了后院的那间斗室——两个人在这里从幼童住到少年。
“要这一晚仓促收拾出来,搬离这里,的确是太……”
柳方洲看着满地敞开了的藤盒皮箱,轻轻说。
杜若刚才说了他回来收拾物件,心里难过才到了偏院里吹风。柳方洲弯下腰,捡起杜若搁在桌子角上的一只蓝玻璃烛台,也隐约觉得难过。
与这座宅院的回忆实在是太多。春天院墙飘满桃花花瓣,练戏时沾落一身;夏夜听琴师弹一支《莺莺拜月》,未曾饮酒也觉得悠然生凉;秋风起的时候在院子里跑圆场,鞋尖踩得落叶簌簌作响;冬日雪天在火炉边学妆课,热气蒸得满屋子隐约的胭脂水粉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