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洄护着怀里的饆饠,眼看这些狗比狼还恐怖,流着口水,眼里似乎散发幽幽绿光,有几只还是癞皮狗,头顶秃了一块,蓄积在地上的口水和耷拉的舌头,以及低沉的吼叫,每一个都足够裴洄乱了阵脚!
以前听说过街头叫花子被狗咬了,然后就疯了,裴洄这会儿抓着墙壁,不敢动,怕自己一跑这狗就追上来,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啊!
此刻他灵机一动——不就是想吃东西嘛!
“我给你们还不行嘛!”裴洄奋力一扔,手里的饆饠落在距离他十步以外的地方,群狗一拥而上,裴洄拔腿就跑,有两条狗没抢到,就直直照裴洄的方向追了上来!
裴洄使出浑身解数跑,跑着跑着,腔子内血气上涌,呼吸都格外痛苦,四肢越来越沉,鼻子发酸,他回过头一看,心死了。
这狗也不带停的!
不会吧!他不会真的要命丧于此吧!到时候说出去,裴氏嫡子被狗咬死?这不比掉粪坑的晋景公还丢人啊!别说能不能进史书列传了,这下进笑林广记是肯定的了!
裴洄跑着跑着就开始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他跑到不知是哪条小巷,忽然出现一只手,蛮力把他拉了过去,紧接着长刀出鞘,惨叫之下,有一只疯狗已经鲜血淋漓,剩下的当即落荒而逃。
裴洄气喘吁吁,靠在墙角,由于刚刚跑得太过放肆,这会儿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好容易可以休息,他顺着气,腿脚一软,啪叽坐在地上。
鼻腔内有股诡异的铁锈味,他每次疯狂奔跑后都会这样,“谢……谢谢……诶怎么是你!”
裴洄当即跳了起来,主要是站着的人太令人意外了,意外到那一瞬间自己的气力呈排山倒海之势回到了身体里。
“卢英时!你做什么,你看我笑话呢!”裴洄叉着腰,“你怎么在这儿,狗是不是你放的?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卢英时好生冤枉,手里的刀还滴着血,“我就不该救你。”
“你……”裴洄再也忍不住,憋了一肚子的气,趁四下无人就想赶紧发泄,他三两步走上前,按着卢英时的肩膀,将其压在墙上动弹不得,“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你肯定恨死我了,你们都这样!”
卢英时白了裴洄一眼,“真是东郭先生和狼,起开!我有事,没工夫跟你扯!”
裴洄咬牙切齿,“你们……你们一个个都……都不喜欢我!我做错什么了?我明明没惹任何人,我就想一直当第一,让我娘开心,我有错吗?你为什么要来啊,都怪你,要不是你,我还是第一,我娘就不会对我失望……”
说着说着,裴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卢英时:“……”
这大爷又怎么了这是……
考虑到确实是自己偷了人家卷子改分数,卢英时本就理亏,这会儿把手帕递给了裴洄,“给,擦擦。”
“我不用!”裴洄啪地把手帕扔到一边,自顾自到一旁抹泪了。
卢英时啼笑皆非,尽量控制自己不笑出来,“你别哭了,哎我说你……你别哭了,你要不跟我堂堂正正打一架,虽然我打架也不一定输,这样可能你更难受……”
裴洄回过头来,目眦尽裂,眼里的红血丝在灯光映衬下有点像穷途末路的野兽。
哭声停止,卢英时谢天谢地,捡起地上的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刀,上面的篆文依旧深刻。
亘古霜雪,至高至洁。处变不惊,忠勇不怯。
裴洄张大了嘴,“古雪……古雪刀?”
卢英时像个没事人,“哦,你认得?我以为你不知道。”
裴洄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虔诚起来,“开玩笑,本朝谁没看过《晋阳旧事》?谁不知道渔阳王挥舞古雪刀战场杀敌的飒爽英姿?尤其现在,国运有些不大好,大家就更爱看忠勇战将战场杀敌,或者侠客仗剑四方。”裴洄抹抹眼泪,少年人的泪来得快去得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