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一边劝皇额娘要遵循太医的嘱咐,一边伸手护着小家伙,手掌同时张开,在小格格的小手下面接着可能会掉下来的玉佩,整个动作流畅得不行。
承乾宫的宫人们低着头,装作没有看见四阿哥与小格格之间不合规矩的行为。
皇贵妃脸上表情浅浅的,不知道有没有将四阿哥的话听进去。
倒是小格格,听见哥哥在说太医的事情,奶声奶气地帮着哥哥说话:“嗯嗯!”
她小脸满是认真,学着大人的语气,道:“娘娘要听太医的话,病好呀。”
皇贵妃瞧着小家伙脸上纯稚的担心,摸了摸她的小脸,并不想敷衍她,语气轻柔地解释道:“我这病太久了,喝药也没什么用。”
“不呀。”四阿哥还没开口,小格格先用力地摇了摇头,一着急连小时候的称呼都出来了:“娘娘你看谁医医啊?”
采薇:“回格格的话,给我们娘娘看病的是太医院的院使李太医。”
“那就看别的医医……”小格格不知道院使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乌库玛嬷的太医就和自己的不一样,道:“王医医给我开苦苦药,我就好了。”
小格格:“乌乌就说陈太医好,阿玛说这是术术有专攻。”
有次乌西哈生病的时候刚好陈太医在给老祖宗请脉,便让其给小格格开了药,小格格喝了后几乎全吐了,病也没好,还被苦得哇哇大哭。康熙见小女儿看见陈太医就跑,板着脸教训她不可无礼说出的这句话。
皇贵妃被乌西哈的孩子话逗笑。
十格格是一片赤诚之心。
幼科确实与其他科不同,太医院的王太医尤擅长此道,且药方也更能令孩童接受,于是这后宫中皇子皇女生了病都希望能请他来为其医治,从前太子也由这位太医专门看顾。陈太医年逾花甲,乃是专侍太皇太后的医官,寻常人等断难请到他的牌子,若不是小格格养在慈宁宫,怕还没有“吃苦”的机会。
但李太医虽对于太医的年龄来说有些年轻,却也并非没有本事之人。
他入宫多年常常与皇上探讨医术之道,虽为院使,却不掌权,底下的事情几乎都是左右两位判院处理,自己专心于医术上的研究,若不是皇上惜才,担心以李太医的性子没有身份怕是被人排挤,这太医院院首的位置恐怕还轮不到他来做。
京中有传闻说李太医家中的妻女也擅长医道,虽不便张扬,京中相熟的内眷夫人们很多却都知晓,若有女子生病不便去医馆,便会托人悄悄到其私宅求医。此事并没有到密不透风的程度,可见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其妻女不收看诊费只收药钱,其他人也拿不准皇上到底什么心思,还不敢贸然上前。
但再好的医术,也治不了心死之人。
李太医性质刚直,在皇上面前都直言不讳,也不管皇贵妃愿不愿意听他说话,在采薇忍不住询问皇贵妃娘娘何时能好的时候,只回了这一句话。
采薇怒极,却被皇贵妃拉住,淡淡说上一句李太医误会了。
李太医没说信不信,只请了安告了罪,留下了一纸药方。
过后几日,见皇上没有提及此事,皇贵妃便知道李太医没有在皇上面前说过这样的话。
不管李太医为何帮她隐瞒,皇贵妃还是松了口气。她反驳李太医的话也不全是谎话。她确实觉得这宫里很多事情都没意思,但她还不想死。
只是也没努力地活罢了。
采薇却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她不能去找皇上,便只能拉着四阿哥,含着泪将李太医的诊断告诉了他。
四阿哥还是一贯的沉默,只每日都来陪伴皇贵妃,只字不提采薇告诉他的那些话。
四阿哥如今大了,隐约察觉到一点皇贵妃的心病。
乌西哈却不懂,她从哥哥的怀里爬下来,又自然地趴在皇贵妃的膝盖,皇贵妃连忙用帕子掩住耳鼻,让她别离自己太近。
乌西哈:“娘娘吃药了没呀?”
皇贵妃的声音本就虚弱,这下更是闷声闷气,只想着让小家伙快些远着,便哄道:“吃了的。”
小格格却不信,踮着脚尖要去闻贵妃娘娘的脸,吓得皇贵妃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连忙推开她,“仔细传染了你。”
四阿哥也吓了一跳,单手将小家伙拎回自己的怀里,正准备说她两句,却见小家伙环着自己的脖子,气鼓鼓的,用这屋子里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告状:“娘娘骗人!”
刚吃过药身上会有种新的苦苦的味道,小格格监督乌库玛嬷吃药许多次,一下子就闻出来皇贵妃没吃药的事实。
她撅着小嘴告状,想让哥哥教训说谎的娘娘,四阿哥却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格格第一次发现哥哥居然指望不上,眼睛眨巴眨巴的,狐疑地看了四阿哥好几眼,见他还是沉默,都不和自己对视,她歪了歪头,又慢吞吞地爬下来。
皇贵妃就见乌西哈又趴在了她的膝盖上,有商有量地先指出了她的错误:“娘娘撒谎,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