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再无退路地往下坠,跌向幽黑的海面。
湿寒的海潮大肆卷向他。
执法舰的鸣笛声正在由远及近。
孟慎廷无声地笑了一笑。
昭昭在船上不会再有危险,她父母的仇报了,那她自己的呢。
她憎恨的人是他,他不该抱有幻想,他也不需要再知道她来船上做什么。
今夜如果注定埋骨,那么最后还能见她一眼,让她见证她的牢笼彻底破碎消亡,是他的运气。
星火一样在枯竭心脏里燃起的光点,在这一秒由孟慎廷亲手熄灭。
梁昭夕发疯地扑向空荡的栏杆,她徒然张着唇,喘到直不起腰。
后面的甲板上涌来很多踩踏的脚步声,是谁,陈松明还能动吗,他的人不止这些,还在聚集吗,都无所谓了。
她望着海面,孟停跌下去的地方,船太亮,下面太黑,她什么都看不到,海像一片敞开口的地狱。
可地狱里有他,她怕什么。
昭昭无所畏惧。
梁昭夕在后面脚步逼近时,利落地翻上栏杆,朝昏黑的海面露出一个极其灿烂明艳的笑,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她脑中空白,又无比满溢,像高烧,比高烧更昏更凶猛,不管不顾,也不想任何,只凭她渴望,她要,她不计得失,不在乎后果。
曾经那些桎梏无法再囚住她,她打碎了自己建起的牢笼。
她要孟停。
她只要孟停。
如果他不能活,那她去哪里。
梁昭夕迎着孟慎廷的方向,毫无犹豫,轻飘飘地纵身跳下去。
她张开手,乖巧地扑向他。
你问我来船上做什么。
我这个不懂感情,走了很多弯路,给你带来太多煎熬苦痛的傻瓜,今天终于想要勇敢一次。
我想你。
我好想你。
我来见你。
我来爱你。
孟停,我来得这样晚,你还要吗。
第75章
深夜的海水寒意透骨, 庞大邮轮搅起漆暗的海浪,在耳边发出麻痹感官的冰冷潮涌声。
孟慎廷脊背落入无垠海面,被侵吞进去的一刻,他几乎要合起的眼里猝然嵌入一抹飘摇的影子, 单薄伶仃, 像把开刃的窄刀,刺破他视野, 割断他全身几乎冻结的神经。
他漆黑瞳仁里灌了墨, 急剧紧缩,发出无可置信的震颤,在看清楚这道义无反顾跳下来的身影是谁时, 他所有伤口,疼痛,躯体和精神上的折磨, 都在全世界的地动山摇里消失, 只剩将他淹没殆尽的恐惧。
他短暂的一生走到今天, 生死一线,刀山火海没有怕过, 最怕那年度假区爆炸,她细瘦身体损伤在废墟里,最怕招聘会坠落的重物砸向她, 最怕去云山的小路上那辆该去死一万次的车撞上她车门, 最怕她出现在今晚的甲板上拿命冒险。
但现在他终于无比撕心地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最怕,他最怕现在跳船的人是她。
孟慎廷已经逐渐涣散的力气在无知无觉时重新逼到极限, 他左臂难以控制,只用单手拨开翻涌的水面,连一个眨眼都不够的时间里, 他尽一切朝她迎过去,耳中海浪和剧烈的心跳同时轰鸣,视觉,听觉,痛觉,都被悬空扑向他的人彻底占据。
梁昭夕眼睛睁不开,被寒气和翻起的浪冲得红肿干涩,她闭紧,完全不知道掉下来还能不能活,执拗地抱着要去找他,要跟他一起赴黄泉才好的念头奔向这片海。
她四肢先接触到海水,被冰得僵硬哆嗦,还来不及多感受濒临死亡的威胁,就猛然被一只湿冷坚硬的手臂凶悍揽住,一把狠狠扯过,要把她骨头勒断一样暴戾地卷进怀里。
海上黑茫,梁昭夕一时看不真切,但那只手掌还有微弱的体温,粗野地掐在她腰上,湿淋淋无底线地碾着她皮肉。
她疼得想大叫,却也在这个时候,她意识到是谁在抱她。
他还好好活着。
梁昭夕勉强支撑的心神再也不能维持,哗啦倒塌下去,呆愣地任由他揉搓,听他嘶哑叫她名字,做不出一点反应。
过了度秒如年的片刻,她才崩溃地全身颤抖着,在海面阴冷的浮浮沉沉中,手脚并用拼命缠上他,攥紧他。
梁昭夕嗓子里堵着无数尖针,一发声就刺疼,说不出话,她挤着闷涩的气音,不断地,重复地叫喊着孟停。
孟停,孟停孟停。
他在。
他没有出事。
她还拥有他。
她会永远拥有他。
梁昭夕颠簸一晚的情绪被击溃,也不懂得怎样控制所剩无几的力气,她的重量叠加在他身上,彼此紧密缠绕,浸着无限的海水,不可控地将要下沉。
她意识到自己是他的负累,急忙想要挣脱,孟慎廷一只手不可撼动地牢牢掌住她后脑,盯紧她湿漉惶乱的眼睛,肃声命令:“别动昭昭!按我说的做,能不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