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馆摆了戏台子唱戏,peter请商呈玉和容向熙坐在席上主位,商呈玉言辞温和将主位让给年纪更大的peter,“请东道主就座。”
他一直很擅长表面功夫。
容向熙坐在他身边,慢慢喝着红酒。
商呈玉客套完了,转眸看向容向熙,“早起喝酒不利于健康。”
“谢谢提醒。”容向熙放下酒杯,从善如流问他,“我有两天没有收到医院消息了,你有消息吗?”
她声音放得低,为了让他听清,身体便微微靠近。
商呈玉已经嗅到她的发香。
容向熙一直是这样的,用不上的时候冷言冷语,用得上时便是温柔可亲——
商呈玉很吃她这一套。
他同样放轻声音,漆黑眼眸看她,“昨晚便想跟你说,但太晚了,怕打扰你休息。”
容向熙温和说:“昨晚的事都过去了。”
她大度得好像昨晚被刺的心口流血的是她一样。
商呈玉自然不计较,他对容向熙的要求已经放低到有求于人的时候记得来找他。
不管是温声笑语,还是冷言冷语,他都会能帮尽帮。
只要,他是她求助的第一选择。
“是,容董下了病危通知书,应该是怕你担心,母亲那边没有告诉你。”
容向熙端起酒杯,又想喝酒了。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游园惊梦],众人凝神关注着戏台上神采奕奕的粉墨佳人,容向熙罕见陷入犹豫不定的境况。
“我该回去吗?”她问旁边唯一一位没有沉迷于戏曲美妙中的人。
商呈玉说:“商介民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回去,不过——”他缓声,“无论你想不想回,直升机已备好,我们会以最快速度返回京城。”
容向熙:“那我也不回。”
商呈玉笑了笑,“你可比我有良心多了。”
容向熙说:“对于容韶山,我问心无愧,我等母亲告诉我这个消息。”
郁小瑛告诉她这个消息是在两天后。
容向熙刚下游轮,郁小瑛打电话过来,“你爸爸走了,你立刻回京操办后事。”
容向熙身边站着李璟,身体微晃。
李璟猛地扶住她。
容向熙撑起身体,轻轻说:“我很快要跟你一样了。”跟他一样没有爸爸。
李璟没有调侃她,他沉默陪她一路前往医院。
到了医院,病房内空空静静,容韶山从前倚靠的病床已经抬走,换上一张紫檀木大桌。
他本人,自然也被抬出,被安置在遗体告别室。
桌子上摆满各种协议合约。
郁小瑛坐在桌子前的圈椅上,背影消瘦笔直。
容向熙轻轻敲门,郁小瑛回眸,表情淡得没有情绪,“瞧,你爸爸所有的财产,都放在这里了。”
对容向熙来说,容韶山最重要的财产便是坤泰集团的股份,其他的财产,她不关心也不在乎。
她垂眸慢慢翻看。
郁小瑛说:“这是他临终前,我慢慢磨出来的,他这个老东西一点不老实,还想着只把坤泰的股份留给你,其他的财产你跟容逢卿还有那个在牢里的容子暮平分,我怎么会同意呢?”
她硬生生熬了他几个晚上。
容韶山最后没有法子,苦涩又无奈问:“大小姐,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容韶山一直在让医生为他注射提振精神的药物,即使身体已经虚弱到不能一碰,他看着依旧那么英毅果断,只有面对郁小瑛,他显得无奈而疲倦。
郁小瑛淡淡说:“我不怕下地狱,你的东西只能给我的女儿,你给了他们,他们也留不住,何苦呢?”
容韶山一辈子都是铁骨铮铮,到这一刻,他败在郁小瑛手下,他说不上是无能为力还是疲倦到极点,将郁小瑛的要求全部应了。
“把他们逐出族谱还不够。”郁小瑛检查完那些协议后,又说:“我要把他们全部赶出容公馆,当年,他们是怎么进来的,现在就要怎么出去。”
容韶山躺在枕头上,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轻轻抬了抬手指,表示一切随她。
缓了许久,他轻轻说:“你会临摹我的字,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答应。”说完,他闭上眼睛,眼角依稀有晶莹涌出。
郁小瑛侧开脸,慢慢平复呼吸。
容韶山说出最后一个请求,“我想见见昭昭。”
郁小瑛回眸,盯着他,说:“昭昭不会赶过来,你只能见我。”
“你最恨我,却也只能见我了。”
容韶山提了提唇,侧目看她,缓缓说:“我并不恨你。”
他无法定义自己对她的感情。
但他不可能恨她。
她是他最无能为力的人。
不管是自愿还是被动,她都完全掌控了他的性命。
最后他缓缓闭上眼睛,像是了却一切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