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辛发现自己在床上。
被子温暖柔软,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暖黄色的。准确来说,整个屋子里都是暖黄色的光。
郁辛很久没有睡过这么久的觉了,更不用说连怎么睡着的都没知觉。被子上有一点昨夜方晔留下来的香水味,不浓,需要非常用力闻才能闻到,夹杂着阳光的味道和一点茶香。
这种感觉确实让人贪恋,郁辛想道。
他慢吞吞下床,拖鞋就被放在床边。客厅的桌子上已经倒好了水,还摆着一个保温盒,不知道方晔什么时候让人送过来的饭。
水杯旁边是几颗白色药粒,还有一张写好的纸条。方晔的字隽秀飘逸,“你有点发烧,记得吃药。”
郁辛打开早餐,被热腾腾的粥熏了一脸,就这样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地研究这张纸条,差点吃完了一整碗。
他把药吞到胃里,拿出手机打字,“谢谢你。”
郁辛坐在凳子上等了半天,又重新爬回床上,盯着窗外看。
没有回复。
第9章 陌生
一直到中午,方晔该午休了,以往每天就算最忙方晔中午也会回复。但是没有回复。他想起昨晚男人隐忍地压在自己身上,盯着自己的眼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是生气了。
为什么呢?郁辛想道。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至少郁辛是这么认为的。
郁辛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母亲一遍遍告诉他的,郁辛啊,我这么辛苦是为了谁。
他想起来左邻右舍的念叨,每个人都在告诉他,郁辛,你妈妈这么辛苦,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她啊。
他母亲对他好吗?郁辛开始疑惑。或许是好的,每每天不亮她就会醒来,郁辛躺在床上,自己的唯一空间是用布帘隔开的,母亲一起身,他就会醒。但他不敢动,他就沉默的听着母亲起床,开火做早餐,蒸包子,装粥,厨房的器具被她敲的砰砰作响,在她马上就要张嘴骂人的时候,郁辛适时起床,开始背单词。
母亲决不允许他来帮忙,他的任务只有学习。
于是他成了母亲在别人眼里能挺直腰杆的筹码,似乎只要自己郁辛成绩足够好,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所有受过的屈辱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母亲每天去摆摊的地方很远,像是为了避开什么,她一个人骑那辆好像一碰就要散架的三轮车,从家门口开始爬一个个上坡。
事实上母亲很矮,也不强壮。郁辛初中时候的身高早就超过了她。
母亲是一瞬间衰老的。
在郁辛五岁以前,母亲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远近闻名的美人。没结婚之前,媒婆快踏破了他们家的门槛,提什么条件的都有。但母亲偏偏在杂货店打工时碰见了老实木讷的父亲,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和父亲结婚,父亲履行了结婚时候的诺言,不需要母亲做饭,做家务,每天只需要在家养养花,出门打打牌,再定期去美容院做个美容。
一出门,到处都是艳羡的声音,赞叹母亲命好,赞叹她家庭和睦,嫁了一个好男人。
家里条件称不上富足,至少还是小康。
父亲走后,母亲以泪洗面了两个月,然后以惊人的毅力挺了过来。
她面对的不仅是父亲的离开,在所有事情里,这个造成一切不幸源头的事件反而是影响最小的,而之后的闲言碎语、生存难题却充斥着以后生活的每一天。
人活着都是靠一个念头撑着的,而郑玉梅的念头从那以后就全完转移到了郁辛身上。
她可以拼了命努力赚钱,可以起早贪黑,可以不顾所有人怎么想。因为她有一个优秀的儿子,只要她的儿子足够优秀,一切就都可以继续下去。
所以她也很害怕,害怕儿子有一点落后,自己起床发现儿子还在睡觉,她就觉得不安,每次出成绩她可以对着成绩单看一晚上,分析哪里不尽人意。
孩子太小了,还不懂事,还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郑玉梅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