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付惊楼筷子悬在空中,看着李轻池这一套丝滑连招:
“是有鬼跟你抢?”
“没鬼,有狗,”李轻池头也没抬,嘴里呼出一股白气,是烫的,他声音不算小,“吵得人头疼,你没听见吗?”
那几个男生的脸色霎时变得不太好看。
他们一行人面色不善走进来,发出噼里啪啦一阵动静,在最远处的对角线坐下了。
身后那群男生不知聊到什么,十分明目张胆地讥笑起来,李轻池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这才慢吞吞往那边看了眼,那个板寸有点儿眼熟,但他一时想不起来。
李轻池拧着眉思考一会儿,没结果,只好询问付惊楼:
“刚那人谁?”
付惊楼似乎也没想到李轻池记性差到这个地步。
“你的脑子是摆设吗?”
李轻池理直气壮:“对啊,我花瓶来的,全身上下除开英俊以外毫无优点。”
付惊楼缓缓偏过头,模样似乎有些无奈:
“齐刘航,你们一起打过球。”
齐刘航跟他们一届,在平高上的学,他从小飞扬跋扈惯了,自幼变结识了路边不学无术的社会青年,连高中也是他老子拼死拼活买进去的。
最重要的是,这人认识周峰。
“奥,他啊,”李轻池看起来完全没想起来。
付惊楼干脆放弃,店里太吵,还有嘈杂而刻意的哄笑声,他们吃完,付惊楼去结账,剩下李轻池坐在位置上看手机。
不知道谁从他背后走过去,大概是看到了他的锁屏,阴阳怪气笑了声:
“恶心的同性恋。”
李轻池听到这话时神色依然是很平静的,他食指扣动按钮,“吭”一声轻响,屏幕被锁上,继而慢条斯理掀起眼皮,看向那个板寸。
再然后,李轻池就当着板寸的面,搭在桌面上的手肘轻飘飘往左一扬,杯子倏然摔下去,满满当当的柠檬水精准地尽数倒在了板寸的运动鞋上。
李轻池“啊”了一声:
“不好意思。”
可他脸上半分不好意思也没有,笑意吟吟的,相当有存在感的梨涡显得十分欠揍,说话也是:
“还以为是狗叫呢,吓我一跳。”
板寸脸立马阴沉下来: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可以啊,”李轻池笑眯眯的,“你求我我就说。”
板寸登时怒气上涌,青筋暴起,一拳猛地朝李轻池冲过来,他人高马大,一米九出头,身材魁梧,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着十分吓人。
李轻池却轻巧地一偏身躲开,板寸手下没有着力点,直直就冲桌上滚烫的石锅去了,霹雳哗啦带倒了边上的碗和杯子,显些栽了个跟头。
这阵动静就像一个信号,板寸那群原本还在作壁上观的兄弟们如同巴普洛夫的狗,听见铃声就齐齐冲过来,李轻池被围在中间,也不见有多慌张。
反而看着板寸像是在思索:
“你叫什么来着?”
板寸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付惊楼不在,也没人提醒李轻池,于是李轻池只好冥思苦想几秒,最后一拍手——
“齐刘海,”李轻池一脚把旁边的椅子踢到中间,佩服一把自己的记忆力,“早上没刷牙啊刘海兄,嘴臭成这样。”
齐刘航显然是个脾气爆的,闻言只觉得一股火直冲上脑门,随手拎起一个啤酒瓶,“砰”的一声砸在桌边,一群人就冲了上去。
结果众目睽睽之下,李轻池往侧面一跃,顺势踩上刚才踹到路中间的椅子,整个人仿佛蜻蜓点水一般,不知道撞到了谁的肩膀,在身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脚下生风,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溜走了。
剩下一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齐哥,这下——”
“狗东西,”齐刘航此时已经完全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手握半个啤酒瓶像是举着冲锋号角,紧跟着就追了出去,“给老子追!”
付惊楼是被李轻池一把握着手腕拽走的,他外套还搭在臂弯,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跟在李轻池身后,一路穿过巷尾,在居民区里七拐八绕,这时夜幕深深,雪花纷纷扬扬,连呼出口的气都是白的。
身后的声音早就消失了,可李轻池仿佛不知疲倦,死死拽着付惊楼的手,像是要带他跑到天涯海角。
李轻池永远都这样,带着横冲直撞的劲头,却也不是不聪明,他也会审时度势,知道敌众我寡的道理,于是带着付惊楼这个拖油瓶,像很多年以前溜之大吉。
他好像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无辜卷入这场风暴。
因为在跑了不知道多久,或许有一个世纪了,跨过付惊楼脑海里的很多个年头,停留在他们的二十一岁。
李轻池累得直喘气,单薄的胸膛不住起伏,喉结像是一颗熟了的荔枝,在模糊的雪夜里面泛着粉意,或许是吧,天太黑了,付惊楼看不清,于是只好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