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又想到最近天气这样冷,方引或许没有多少棉衣,于是又给管家打电话,让他准备好衣物送到医院来。
刚刚把电话挂断,谢积玉又觉得军区医院当然是好,但如果有国外的专家能提供一些新的治疗思路的话,那自然更好了。
于是,谢积玉又辗转联系到了自己的熟人,这几天就将几个一线的专家请过来。
最后一个电话打完,手机已经滚烫。
谢积玉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日期,这才发现今天是12月31日,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到新年了。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12月31日,方引那天遭遇的痛楚和他们失去的孩子。
方引原本的打算应该是要举办个下葬仪式的,现在这种情况,谢积玉有了应该自觉承担这件事情的责任。
lissa大步跑进来,发髻都乱了。
但谢积玉的第一反应却是拿过lissa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开始细细搜寻可选的仪式是什么样的。
lissa几乎是惊魂未定地看了看手术室,又看了看谢积玉,小心翼翼地开口:“谢总,您现在在做什么呢?”
当她知道方引被下了病危通知之后被吓坏了,她想象着谢积玉可能的反应,甚至将心理医生都约好了。
但眼下,谢积玉像是没有听到她的问话,还在认真地看着屏幕中的资料,边看边喃喃低语。
“水葬,将遗体放在莲花灯内,再加上父母头发编织的护身结……短发或许不太好弄。”
“树葬,将遗体埋在一棵小树下……这个看上去很有意义,只是要选什么树种还得跟方引商量一下。”
“骨瓷,这个嘛……”
lissa看着自己的老板,心里忽然涌上了一些的不安。
她不知道谢积玉到底是太过冷静,还是太过不冷静。
但是他的模样让她大气都不敢不出,生怕会无形中打破什么平衡。
天色渐晚,手术室的红灯依旧亮着,楼下开始喧闹起来。
不知道哪里漏了消息,居然有媒体聚集在了医院门口。
lissa望着坐在那几个小时都不曾动的谢积玉,便一个人下了楼,打算将所有人都拦在外面。
谢积玉的的眼睛开始模糊,酸痛,脖颈也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但神情依旧很专注。
他看见手术室的门打开了,脚步匆匆的护士跑出来,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好些暗红色的血袋又进去了。
关门之后,这方空间又陷入了死寂。
刚才的暗红色像是某种危险的暗示,谢积玉忽然又坐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来,麻木的双腿和眩晕的大脑让他差点摔倒,勉强扶住椅子后才发现自己的手和腿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alpha眼睛通红地望着那扇门,忽然意识到,方引或许会有生命危险。
——这并不是说谢积玉才想起来自己签过病危通知书,而是终于意识到了那意味着什么。
心急如焚的感觉陡然褪去,他面色苍白地后退了一步。
望着那扇厚重的大门,谢积玉忽然很想让时间在这一刻停下来,再也不要走动一分一秒。
只是命运,总是这样戏剧性。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没几秒钟,手术室的门就开了。
这次出来的是医生。
他摘下了自己的口罩,双唇一张一合,跟谢积玉鞠了个躬,然后又说了些什么,便离开了。
谢积玉的大脑嗡嗡作响,什么都没听见。
他只是觉得太累了,腿软得站不住,便靠着墙坐在了地上。
不知道时间静止了多久,他的视线忽然亮了起来。
谢积玉抬头望去,黑暗的夜空里忽然出现了绚烂的烟花,从近到远,一朵一朵地在空中炸开。
夜空不再是压抑的浓墨色,反而变成了一张衬托烟火的完美画布。
绚丽的色彩闪烁,像是流动的金箔一样覆盖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美不胜收。
谢积玉清醒了过来,脑中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陡然消失。
他也终于想起来医生到底说了什么。
“非常抱歉,手术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的大出血,我们尽力抢救,但还是没有挽回患者的生命。”
“我们也对这个结果感到非常痛心,也非常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请节哀。”
“……”
原来,没有抢救过来。
意思就是,方引现在已经没了。
所以,半个月前在会所的那个晚上,他先是怒气冲冲地吻了方引,又因为被激怒打了方引一巴掌,最后还扔掉了方引给他的戒指……
他们此生的最后一面,竟然以此作结。
谢积玉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光了,大脑一片空白。
这段时间以来,无数让他辗转反侧、不眠不休的事情,都不需要继续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