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不太能理解,他为何会因一个偃人的死,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但当自己经历过许多,从日常的琐碎里品砸出滋味,才知道师兄真的不容易。
她挪过去些,拍了拍他的肩,学着师父的口吻道:“那孩子,曾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若他在,何患灵引山不能发扬光大。”
顾镜观失笑,惯溺地斥责:“没大没小!”
天渐亮,天顶的星星越来越稀少,识迷仰望着天幕道:“师父没有说出口,但他心里惦念你,惦念了很多年。只是没有机会重逢,他不下山,你不上山,就无法冰释前嫌。我相信但凡能见上一面,不用说什么,师父就原谅你了。不信你试一试,看你走到师父面前时,他的两眼会不会因你放光。”
顾镜观眉目间的愁绪,终于缓缓纾解开了,“也对,即便师父不肯原谅我,我走过这一趟,余愿了了,不会再有遗憾了。”
识迷撑着脸颊问他:“见到师父,是不是承认当初自己做错了,不该与妙若生情?”
他沉默了片刻,依旧固执,“是赔罪,不是认错。我没有后悔做出妙若,也不后悔拒绝销毁她。我只是对不起师父,浪费了他的栽培和心血,若师父不愿见我,我磕个头便走,绝不纠缠。”
所以每个人心里都有执念,都有明
知不可为而为。识迷提起水囊和他碰了碰,她就是喜欢师兄身上的人情味,比山门里那些执法的长老强多了。
已经歇了半个时辰,该启程了。从白玉京到灵引山的路,越走越偏,越走越人迹罕至。他们师从的那座山,在焉渊以南三百里,因周边山峦地势险要,是连樵夫都不会踏足的“野山”。
这一程连跑好几日,后半程的时间都用在了穿越关岭上。好在前人定好了落脚点,他们知道哪一处地势平坦,能够暂歇。两个据点之间相距遥远,因此一般不会连着赶赴,趁太阳落山前安顿下来,可以燃起火堆,寻找水源。
识迷对此地依稀有印象,她知道山坳前面有个小水潭,水清却有鱼虾。便与师兄打了声招呼,带上染典艳典,跑到水潭里抓鱼去了。
山泉水很凉,她脱了鞋袜跳进去,冻得嘶嘶吸凉气。好在水潭不大,最深处也只到大腿根,捉鱼摸虾一般在浅滩,小鱼被她和染典张着简易的网兜一驱赶,全都窜到了岸边。
鱼不大,但多,艳典兴奋得大叫,用柳条穿了两串,那模样像要去聘猫。
可惜她不会做饭,第五海又不在,重任就落在了染典身上。识迷让她们先回去,自己稍后就来,因为看见几条大鱼在略深的地方转圈,她心痒难耐,无论如何要逮一条上来。
“到处黑漆漆,有山精野怪。”艳典说,“被抓住了怎么办?”
识迷嗤笑,“山精野怪敢出来,我就拿它炖汤。”
因为水潭实在不大,基本淹不死人,染典和艳典放心地回去了。
识迷雄心勃勃削了根树枝想去扎鱼,然而扎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让她站在水中好一阵茫然。心里琢磨起来,下次得打造一个专会抓鱼的傀儡,出门在外肯定用得上。而那几条大鱼不时悠闲地从她身旁游过,像在嘲笑她的无能。她几番尝试都没成功,气得踢了一脚水,决定今日休战,等明天天亮再说。
蹚水而行,水声哗哗,在寂静的山岭中分外清晰。快要到岸边了,谁知一抬头,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杵在她的鞋袜旁,离她只有三丈远。
她吓了一跳,浑身的毛发顿时耸起来,暗道糟了,真的遇到鬼了。此时天色昏暗,加上岸边有密林覆盖,她头顶上尚且有光,而树底早就漆黑不见五指,任她瞪大眼睛,也看不清来人到底是谁。
“师兄?”她颤声问,“还是阿利刀?”
那人一动不动,也不应她,很快身后有火把上前,终于照亮了他的轮廓眉眼,是陆悯。
他寒着脸,神色不豫,“不告而别,害我日夜兼程追了两日。夫人不知道,出门之前要与为夫说一声么?”
识迷呆住了,她已经无法想象这诡异的人生该怎么面对,自己究竟是制造了一个多大的麻烦,麻烦到要被牵着鼻子走,麻烦到让她瞬间对世间的一切感到绝望。
她带着哭腔问:“你怎么来了?你为什么会来?”
他横眉冷眼,“我不该追来吗?说好了等我安顿好朝中一切,陪你一起回去的,难道就连一日都等不及吗?”
问题是她根本就不想带他回去,她这次见师父,是向师门领罪的,要是把这赃物带回去,那不是明摆着决裂去的吗。
可是他追上来了,甩不掉,他追上来了!
她站在水中,委屈得只想痛哭。明明使了那么大的劲,已经跑出白玉京上千里远了,结果还是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他像鬼魅,如影随形,他把打仗的手段都用到她身上了,叫她怎么办!
“我……”她抽泣不止,“我现在真想弄死你。”
站在岸上的人,那双恨意满满的眼睛忽然变得清澈澄明,大概是被她的反应唬住了。
抬手夺过白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