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到她想拿他来吓唬旁人,反倒把自己唬住了。
他轻声笑了。
田岁禾抱着双臂,没有香炉,又经历昨夜的荒唐幻想,她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就会想到宋持砚那张脸。
全身上下都很僵硬,被推倒时她就像被翻过壳的龟。
陌生公子熟稔地寻到他要去的地方,田岁禾被凉得一激灵,冰玉般的长指让她脑子一乱,眼前又浮现那张冷淡的脸,比昨夜的幻觉还荒唐,她的舌尖卷起模糊的气音:“宋……”
她惊醒地抿住口,庆幸只是气声,他应当是听不出。
可宋持砚听清了。
在黑暗中沉凝的目光和指间都随着这声重了一分。
躁动又生,长指一落到底。
今夜林嬷嬷难得没在窗下,而是窝在耳房,白日田娘子虽扔了香炉,但两人也都熟悉了,怎么也不会不成事,顶多是比平日少一些,还有好几晚呢,不差这一晚。
正寻思着偷个懒吧,就听到正屋里田娘子乍然惊呼。
“你!”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林嬷嬷大呼震惊,今夜没香,但大公子也没心慈手软。
正纳罕,就听田娘子又恼又委屈地道:“你、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把手,我……”话音软了些,“我不舒服,你回去吧!”
林嬷嬷慌乱地奔出,大公子正好推门而出,但和上一次突然出来时候带着怒气时不一样。
大公子背影没那么冷淡,只是停下来不解地看了眼自己的手,那指腹在月光下闪烁着莹润光泽。
林嬷嬷进了屋还没问呢,田岁禾就先委屈告状:“嬷嬷……他好过分。”
她蜷缩在榻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脸都要埋到胸口了,林嬷嬷心一咯噔:“莫非大……他打娘子了?!”
“没有没有!”田岁禾连连摆手,声音颤颤,“是我打的他。”
田岁禾手还在发麻,她身子虽柔弱但力气很大,那一巴掌用尽了全力,她忍着难堪把方才的事说出来,“怎么能放手,还一下放仨,还……又揉又搓,我被他气坏了,不然也不会打人……”
林嬷嬷听完也讶异了好一阵,总算是明白大公子为何临走前会看对着自己的手,她也笑了:“娘子是误会了,那是在对您好呢!”
她仔细跟田岁禾解释,田岁禾听了大为震撼:“还能这样?!”
“远不止呢。”林嬷嬷顾念她面皮太薄,把到嘴边的“唇舌”憋回去。今夜大公子取悦娘子,许是为了便于行事,但大公子那样冷淡的性子,又怎么会动唇舌呢?
林嬷嬷解释过后,田岁禾知晓自个误会了人家,把个好心凿井浇田的善人当成要打动的耗子。
她很懊恼,也疑窦丛生。
昨夜她看不见陌生公子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突然那样,是在她嘴瓢说出宋字时。
长大后她接触的男子只有阿郎和宋持砚,阿郎性子活络,一举一动都写着他的心情,他若是呼吸变重,毫无疑问是生气了,偶尔也是害怕。
因而她推断那个陌生公子突然气息沉下是在生气,可就算听到那个“宋”字,他又有什么好气的?
他又不是宋持砚……
清风吹来梨花香,夹杂着早春的微凉,若即若离的香气猛然勾出田岁禾关于香的所有回忆。
尽管自知宋持砚不可能答应那种事,可她还是忍不住怀疑,寻到一个和阿郎长得像的公子就很不易,偶尔作风还怪像宋持砚的。这难道不是更不可能的事么?
阿翁和阿郎总说,田岁禾的心是一个竹篮,有时能装很多东西,但也不是什么都能盛得住。譬如会让她难堪的事。她这人坐不住,心里一旦开始怀疑,就无法安稳。
田岁禾一整日都待在房里不出去,巧的是第二夜那位公子没来,第三夜也没来,听说是有事要忙。
她留了点心眼,同园子里的小丫鬟打听宋持砚的去向。
丫鬟道:“大公子这两日休沐,一直在府里呢,应当是在看书,恭王世子派人来了一趟都未出门,不愧是探花郎,如今入了仕还废寝忘食呢!”
田岁禾心又安定了。
前两日宋持砚那么忙,那位陌生公子却每夜都来,这会宋持砚休沐了,陌生公子反而不来。说明是她想多了,不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晚膳时分,郑氏来人唤她,叫得很急,想是有急事。
田岁禾不敢耽搁,匆忙过去,却在郑氏房里看到宋持砚清隽的身影,她为之前的幻觉羞耻,更为这两日的瞎猜羞耻,两眼低垂着看着自个的裙摆。
“夫人,宋大人。”
郑氏神情复杂,看得田岁禾心慌。
“唤你过来是因家里派出的人查到关于那对夫妇的事。”
田岁禾心被捏紧了,难不成那两人的麻烦还没完?她不安地绞着双手。
宋持砚视线落在她忐忑交握的双手上,那一双手十指纤细修长,仿佛柳枝轻一折就会受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