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伸手将碗端了回去,低头抿了一小口,随即抬起眼,目光带着刺。
“你跟谁学的?按理来说,你不该是一个会照顾人的人。”
她刚认识孟厌修时,他连煮米饭要加水都不知道,她还发现孟厌修从没自己洗过水果。有一回,他们在菜市场买了很多水果,那是孟厌修第一次去菜市场,穿得像要买下整个菜市场。
回家后,她看见孟厌修竟然认认真真地洗起了香蕉。她当时觉得好笑又后悔,真该买个榴莲,那孟厌修一定会以为榴莲也需要洗。
不过,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在他们交往仅一周时,孟厌修已突飞猛进,无所不会。
“不用学。”孟厌修将一杯鲜榨的百香果汁放到她手边,“你想照顾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什么都给她,自然就会了。”
“你不用做这些,我不需要人照顾。”她握筷子的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我铁石心肠,记仇又小气,不会感动的。我哭也不是感动,只是因为泪失禁。”
“我没想感动你。”孟厌修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这只是我的习惯。习惯了,改不了。”
雾见微蓦地撂下筷子,别过头,像是担心下一秒就要眼红心酸。
“我吃饱了,你走吧,晚上也别来了。”
“我会来的。”孟厌修眼底有她读不懂的温和与坚持,“我现在喜欢上睡地铺了。”
雾见微冷哼一声,像是要说服自己:“我今晚有约,要和姜姜去看午夜场电影,你别来打扰我。”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是一怔,为什么要向孟厌修报备行踪?
“哦。”孟厌修了然地笑了笑,“那我在家等你回来。”
“这是我家,不是你家。”雾见微无语地白他一眼,耳根却又发热了,“反正你别来。”
话落,她起身回了卧室,似要阻断孟厌修的纠缠。
孟厌修凝望着紧闭的卧室房门,静立片刻,默然收拾好碗筷。随后捞起外套,提上垃圾,临出门前,又回头望了一眼。门内始终没有动静,他这才带上房门,安静地离开。
听见那声极轻的关门声后,雾见微从卧室出来。
餐桌整洁,空气静谧。孟厌修将一切都恢复了原状,除了她内心那片无法恢复平静的波澜。
然而,一场更加剧烈的波澜,正在孟家老宅掀起。
老宅一楼,肃穆的会客厅内,空气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宋研的父亲宋院长,不顾医护阻拦,从病榻挣扎前来,此刻正用一双枯瘦的手紧抓沙发扶手,誓要为女儿的遭遇,讨一个说法。
“孟董事长!厌修这次实在太过火!他为了一个女人,竟然逼小研吞服精神类药物,现在小研洗了胃还下不了床,一直在哭,整个人虚弱得简直不成样子!”
“宋院长。”孟逐指节叩响红木桌面,声沉如钟,“我自己的孙子,我最清楚,厌修行事向来沉稳有分寸,做不出这种事。”
孟跃童瑟缩在父母身后,扯了扯方幽澜的衣袖,小声嘀咕:“妈,外公怎么睁眼说瞎话?我哥干得出来啊!看我背上这烟疤,他烫得‘八筒’,我疼得三天没睡好!”
“这是你说话的地方吗?”孟槐与一记冷眼剜去,孟跃童瞬时噤声,反倒是方幽澜心疼地看着儿子的后颈,喉头一紧,沉默叹气。
这种情形下,不仅孟跃童没资格发言,就连方幽澜和孟槐与也都没有开口的份儿。
宋院长捂着胸口,由医生搀扶着,声音陡然拔高:“孟董事长,我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了,厌修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他必须给我宋家一个交代!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逼小研乱吃药啊!这是要命的事!”
一片死寂中,姑奶奶的嗤笑显得格外刺耳:“逼你女儿吃药?宋研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能把我们厌修惹到这份上?”
“你……”宋院长猝然拍案,输液瓶随之一晃:“我女儿是受害者!”
孟逐压下火气,语调威沉:“两个孩子是要谈婚论嫁的,有什么误会不能坐下说?你如果硬要厌修道歉,绝无可能!”
孟逐向来最注重家族颜面,即便他很清楚孟厌修是个下手不留情的人,仍然听不得任何人批评孟家人的行事作风,更不可能准许孟厌修向外人低头。
宋院长身形摇晃,随行医生迅速上前为他调整点滴,顺过气后才说:“孟董事长,我今天只要两句准话。第一,请厌修以后好好待小研,别再让小研遭罪。第二,尽快敲定婚期。如今不少人都听说厌修跟不明不白的女人办了婚礼,再拖下去,两家的脸面都不好看。”
“不明不白的女人?”姑奶奶骤然捶桌,“你搞清楚,你们父女才是横插进来的那个!”
“若庭!”孟逐厉声喝止,目光却锐利地扫向宋院长,“宋院长,孟家的事,不劳外人指教。”
宋院长捶胸顿足,演得悲愤:“我们小研连他在外头养人都忍了!这还不够让步吗?孟董事长,您就给句痛快话,这婚到底什么时候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