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琰正为他腿疾之事心焦,闻言立刻点头,对周甲吩咐:“去寻最好的乐师来。”
“殿下!”周甲身后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却格外机灵的小兵忽然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属下粗通音律,尤擅笛子,若陛下不弃,属下愿为陛下吹奏一曲,解解闷!”
周甲脸色一沉,低声呵斥:“放肆!陛下面前,岂容你……”
“无妨。”沈朝青却忽然开口,打断了周甲的话,“就他吧。”
萧怀琰看了沈朝青一眼,见他似乎真的想听,便对周甲微微颔首。
那小兵面露喜色,连忙取出一支看似普通的竹笛,凑到唇边。很快,清越悠扬的笛声便在殿内响起,曲调婉转,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边塞苍凉。
沈朝青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是一片沉寂的漠然,仿佛真的只是在欣赏乐曲。
然而,在他空洞的眸子深处,却有一丝极冷的锐光一闪而过。
这曲子他太熟悉了。
这是段逐风最爱吹奏的《破阵乐》中的一段变调,寻常乐师绝不会如此演绎。而且,这吹奏的技法、气息的运用,与段逐风如出一辙!
这人是段逐风的人!
段逐风的人,竟然能混到萧怀琰的亲兵队伍里,还如此巧合地在他面前显露身份?这绝非偶然!他们想做什么?联系之前段逐风逃脱,以及原著中秋猎的刺杀……沈朝青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段逐风恐怕是打算在秋猎时动手!这个莽夫!他难道不知道这是以卵击石吗?
一股莫名的焦躁涌上心头。他不能让段逐风掺和进去,那无异于送死!可他如今目不能视,腿脚不便,萧怀琰回来后更是将他看得极紧,他根本无法与外界沟通,更别提阻止段逐风了。
怎么办?
笛声还在继续,那熟悉的旋律像是一根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必须想办法阻止,至少……要在秋猎时,有机会接触到可能出现的段逐风,或者他的人。
就在笛声将歇之时,沈朝青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断了余韵:“萧怀琰。”
“嗯?”萧怀琰正握着他的手,闻言看向他。
沈朝青沉默了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带着一种近乎任性的随意:“秋猎,我也要去。”
第106章 被驯服了,却还对着主人龇牙的狗
萧怀琰蹙眉,“你去?那不是玩闹的地方,路途颠簸,围场更是……”
他想起沈朝青方才差点摔倒的情形,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不答应就算了。”
沈朝青偏过头,懒洋洋道,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提,毫不在意。
萧怀琰凝视着他的侧脸,知道沈朝青性子倔强,此刻提出这个要求,恐怕不只是因为闷。
是因为腿疾让他感到恐慌,想要离开这宫殿?还是……有别的原因?
想到方才那笛声,以及沈朝青异常的态度,萧怀琰眼底掠过一丝深思。
但他终究不会拒绝。
良久,萧怀琰叹了口气,伸手将沈朝青揽入怀中,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带着无奈的纵容:“好。我答应你。”
沈朝青靠在他怀里,没有挣扎,反倒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秋猎当日,西山围场。
秋风已带肃杀之气,卷起枯草与尘土,猎猎旌旗在风中翻飞,发出沉闷的响声。辽国贵族与武将们身着骑射服,跨坐在矫健的骏马之上,甲胄在稀薄的阳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
侍卫们面容冷峻,手按刀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
沈朝青坐在特制的轮椅上,一身素色锦袍,外罩着厚厚的狐裘,手里还揣着暖袋。若不是那双目无神,倒像是来游玩的贵族小公子。
萧怀琰一身骑装,身姿挺拔如松,就站在他身侧,一只手始终紧紧握着沈朝青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温度。
耶律德也在人群中,他失去了往日的嚣张气焰,脸上堆着谦卑甚至谄媚的笑容,正向几位权贵寒暄。
然而,当他目光偶尔扫过轮椅上的沈朝青和旁边的萧怀琰时,那眼底深处压抑不住的怨毒和一丝隐秘的、仿佛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
萧连誉骑着马,慢悠悠地晃了过来,胖脸上依旧是那副和煦的笑容,目光在沈朝青的轮椅和他空洞的眼睛上转了一圈。
“陛下目不能视,腿不能行,这秋猎场上刀剑无眼,颠簸辛苦,怎的还亲自来了?若是想散心,宫里岂不是更安稳些?”
沈朝青微微偏头,毛茸茸的领子衬得他的脸如玉般精致,甚至多了几分让人怜惜的艳丽和脆弱。
他不生气,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昭王殿下说的是。只是我久居深宫,难得出来听听风声鹤唳,闻闻这山雨欲来的味道,倒也觉得心胸开阔了些。总好过在四方墙内,徒增烦闷。”
他这话看似回答,实则夹枪带棒,既点出了宫闱不宁,又暗讽了某些人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