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她从未刻意问过旁人,北地的昭王如何。
而眼下,不管她愿不愿意,每日都能从病人口中得知他的事迹。
就连京城里的稚童,也口口相传他的旗号。
“清君侧,靖国难。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3]
身边之人,无一避讳,其中且包括林书嫣。
谢应寒早出晚归,近几个月还被派去押送粮草,是以林书嫣时常带着谢知亦去花朝阁陪小娘子。
起初林书嫣并不愿意让兰姝得知自己同谢应寒有个孩子。
然她能下地之时,谢应寒便吩咐人叫了马车,与她一同带着谢知亦去了花朝阁。
不仅如此,这几年里,他都明里暗里叫她带儿子去兰姝面前多晃悠。
她虽不知何意,但小娘子显然对她的到来,满眼欢喜。
“姝儿,听说昭王已经快打到长安城了。”
谢知亦如今已满三岁,她便不拘着他,由着他在花朝阁满地跑,她也能图个清静。
带孩子可比做生意,难上许多,劳神疲心。
“嗯,我今日也在普济馆听说了此事。”
“应寒他应该快到军营了,对了,我今日听李夫人说,昭王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脸。”
封存的记忆朝小娘子袭来,不多时,脑海中渐渐刻画出清晰而又模糊的面容。同样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张嘴巴,怎的他就那么俊美呢?
“娘亲!”
谢知亦大老远就开口唤人,圆滚滚地朝她一撞,险些将她撞倒在地。
“哎哟,我的少爷,您快歇歇,别把夫人累坏了。”如意跟在后头,又是给他擦汗又是给他喂水,好一顿忙活。
被他一打搅,自然,林书嫣并未察觉小娘子须臾前的异常。
小孩子不惧热意,待他喝过水后,又欢声笑语跑着出去玩了。
林书嫣这才将视线投向兰姝,她忍不住瞥向她干瘪的小腹,心中哀叹一声,“姝儿,应寒他……”
小娘子疑惑地对上她的视线,她面上一热,倒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今她俩都已是双十年华的人了,自己同谢应寒成婚五载有余,就连儿子都三岁了。小娘子却还是那般鲜活,媚骨天成,越发妖娆,只是瞧着却还有些孩子气在身上。
她多次想问问小娘子,打算什么时候同谢应寒生子。
但饶是她在外面八面玲珑,于好姐妹面前却是张不开那个嘴,如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姝儿这个月的小日子来了吗?”
在兰姝点点头之后,林书嫣忍不住叹了口气。
“夫人,林家来人了,眼下正在谢府坐着。”
青蒲进来福了福身,又过来朝她禀明来意。
林书嫣一听,脸色有些难看,被兰姝瞧了个正着,她注意到兰姝的视线,忙拉着手宽慰,“应该是家里姨母过来找我有事,林姐姐回去一趟,晚点再来看你。好姝儿,姐姐待会叫人给你带椰奶酪回来。”
她本想带谢知亦离去,但这小子死活赖着不走,她只好吩咐丫鬟好生照看他。
待她出了花朝阁,方才厉声询问,“怎么回事?”
“回夫人,您姨母看李嫣儿住进了谢府,这才起了心思,想叫您让姑爷把潭嫣小姐一并纳了。”
“哼,我就说,遇上那老虔婆,一准儿没好事。”
“谁说不是呢,今日里两人又吵架了,听说还动了手。”
林书嫣当初在京城开了铺子之后,林夫人便也起了心思,奈何没有门路,她的嫡女林潭嫣赔了个精光,欠了好几笔债,最后还是林书嫣给她擦屁股。
在简州时,林书嫣和林潭嫣井水不犯河水,也是因她年纪尚小,比林书嫣要小上好几岁。这不,刚一及笄就送到了谢府,美其名曰,要和姐姐待在一起,不愿同胞姐生分。
其中狼子野心,谁人不知?
“大姐,你看看,李嫣儿都把我的脸抓花了。”
林潭嫣带了人在门口堵她,她刚一下马车就被林潭嫣拉了过去。
旁边的老嬷嬷也跟着附和,“是呢,大小姐,李小姐也太过分了,仗着自己是公主府的人,日日过来我们小姐的院子,还说我们是来打秋风的穷酸亲戚。这不是打您的脸吗?大小姐,您可得替我们小姐做主才是。”
她记得这位嬷嬷,是她姨母的心腹,姜还是老的辣,三言两语就将战火引到她身上。
林书嫣笑了笑,“妹妹,可曾请了大夫来看过?这若是留疤了,以后可不好找亲家,母亲该怪罪于我了。”
林潭嫣年纪小,却听出来其中含义,她面色不善,“大姐这是想赶潭嫣出去?”
“妹妹迟早要嫁的,总不能在姐姐这里待一辈子,那可就成了老姑娘了。”
林书嫣懒得跟她掰扯,在门前拉拉扯扯,已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她索性越过主仆二人,回了谢家主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