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斯推辞的话停在唇边,很想问一句“‘那个’是哪个”,不过一旦这么做了,失败率肯定会涨。
“好吧,辛苦你了。”他点点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我的工作都交接完了吗?”
“手术已经转交给万医生了,您安心养病就好。”护士的声音带上了笑意,“您要是真闲不住,就跟我一起查房好了。”
这正合齐斯心意。
他笑着说了句“好”,径直走向正抱着拖把在走廊一角拖地的护工,彬彬有礼地说:“请问等你拖好了地,可以麻烦你将拖把放到我的病房门口吗?我想自己打扫一下。”
护工赔笑:“程医生,您真客气,到时候我帮您拖一下就完事了。”
“哎呀,你就别管了。”护士笑嘻嘻地说,“程医生就这性格,卫生得自己打理才放心。”
齐斯笑着补充:“如果可以的话,能再麻烦您将抹布挂到我的床栏上吗?”
护工应下后,也顺势打趣了几句。
已知信息较少的情况下,多说多错。
齐斯做出一副刚醒来,还很虚弱的样子,保持着平和的沉默。
他总感觉这个副本的风格和他过去经历的几个副本不同。npc的行为太自然,太真实了,不像是诡异游戏的设计,倒像是活生生的人。
他要是露出破绽,大概率不会像以往那样,在诡异游戏的认知扭曲作用下轻易蒙混过关。
护士抱着白底泛黄的登记本,进入一间间病房查房。
齐斯紧跟在她身后,顺带探查了一番环境和人员状况。
病房装潢简朴,没有淋浴、坐便、电视机等设施,倒是有几个房间的床头柜上有收音机,款式属于上个世纪。
大部分病人都面有菜色,一副饿久了的样子。一路走来还能看到不少孕妇,小腹都只是微微隆起,远没到待产期,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
走廊尾端接着的是手术室,锈迹斑斑的门上挂着灰黑色的污渍,边缘的瓷砖也已经破损脱落,扑面而来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年代感。
门外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大概是病人的家属。
齐斯走近过去,耳边又一次响起聒噪的蛙叫声,细听却像是婴儿的啼哭。
声音似乎是从手术室中传来的。
他眉头微蹙,在长凳旁边站定,正要和男人攀谈几句,手术室的铁门却忽然在眼前打开。
裹着一个人形的病床被推了出来,伴随着“大出血”“死”之类的字眼,使人油然生出一种窒息感。
而更多的齐斯已经听不清了。
他看到白色的被单上渗透出大片鲜红的血渍,并在眼前如同不要钱的颜料那样大肆涂抹,很快占据了整个视线。
蛙叫声轰然炸响,大脑里像是灌了无数铁片,无时无刻不在撞击发声。眼前闪烁着红一片白一片的花色,故障的电器屏幕似的,在几秒后陷入全然的漆黑。
齐斯向前栽倒,同时终于知道自己在这个副本里患的是什么病——或者说负面状态是什么了。
晕血症。
一个要做手术的医生,竟然得了晕血症,着实有些搞笑。
可惜齐斯暂时笑不出来。
在意识沉底前的最后一秒,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接下来要想杀人,是不是只能考虑不见血的方法了?
第七十四章 青蛙医院(二)蓝色青蛙
“ashes,ashes……”
(灰烬,灰烬)
“we all fall down……”
(我们皆被埋葬)
黑暗中,轻飘飘的哼唱声似远似近地响着,极轻极柔,像是哄小孩睡觉的摇篮曲,却又死气沉沉。
齐斯记得这首歌叫做《玫瑰花环》,是黑死病时期的一首童谣,象征“儿童的死亡”。
焚烧尸体产生的灰烬遮蔽了日光,灰蒙蒙的天空下一群满身红疹的孩子围在一起做游戏,在游戏结束的那一刻一起倒下,被穿着黑袍、戴着鸟嘴面具的大人们丢进火堆里……
这种怪诞的凄美,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是齐斯的审美所向,相应的故事他自然也在童年时期翻阅过多次。
后续的歌词发生了变化,是现实里不曾听过的式样。
“abortions,abortions……”
“frogs crowded the pond……”
英语很差的齐斯听了个寂寞。
嗯,一定是对方发音不标准的缘故。
“程医生,醒醒……病房已经收拾好啦。”随着女声的响起,哼唱声消失了。
齐斯又一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长凳上,周围的病人都不见了,只有一身白衣的护士正关切地看着他。
白衣上依旧沾染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不过并不明显,不足以再次触发晕血症,但还是有丝缕血腥气钻入鼻腔,不知是真实还是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