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决说的那些话自然做不得数,只有蠢货才会将自己的打算向敌人和盘托出,不过以他一直以来无法预测的行事,林决短时间内想必也摸不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谈话的效力自然和胡扯差不了多少。
司契挂了电话,在旁边听完全程的喻晋生适时开口:“老齐,作为朋友,我其实不建议你回江城。事已至此,我只有向你坦白,因为【末日预言家】曾经做出过‘门会在江城打开’的预言,所以诡异调查局在那一带针对你做了严密的布置。
“之前他们以为你会成为邪神入侵现实的载体,为了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要求我将你控制在江城。这你也是知道的,那段时间我一直旁敲侧击地暗示你,江城之外会有危险。
“眼下我落在你手里,以我对你的了解,在你走投无路、濒死之际,一定会随手杀了我给你垫背。虽然丢脸,但我不得不承认,我一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所以你可以相信,无论之前如何,现在我和你的利益绝对是一致的。”
在过去的六年里,作为齐斯朋友的“晋余生”扮演的从来都是一个胸无城府、没心没肺的角色,但能够在灰色地带摸爬滚打、屹立不倒,且总能在适当的时候为齐斯处理首尾,他怎么可能真的一无是处?不过是曾经的齐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如今司契揭破双方之间的最后一层遮羞布,晋余生从此成为“喻晋生”,作为听风公会的临时会长,深陷旋涡中心的一方巨擘,纵然已被司契控制,他到底维持着冷静从容的态度,有理有据地分析局势,提出似是而非的建议。
司契坐在柜台后,老神在在地用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喻晋生。
他不说话,喻晋生说完了想说的也陷入了沉默,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
半晌,喻晋生苦笑:“好吧,我再说句实话,林决是不会放你平平安安地回到江城的,那么长的路程,有太多做手脚的机会了,车上少个零件,或是马路裂条缝,不明不白地死在路上也没处说理。”
司契认真地听着,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再度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待对面接听了,他道:“林决,我想再补充一条,希望到时候我们一路上用到的车辆和物资由听风公会提供。”
喻晋生:“……好主意。”
诡异调查局的人或许会不将人质的性命当回事,听风公会的成员却绝对不会不管他们的临时会长。
原本司契只联系了林决,诡调局还有办法将消息压下去,秘密对司契和喻晋生一行人动手。如今他们却是不得不通知听风公会,这样一来,就算诡调局再想动什么手脚,听风公会也会制造不小的阻力。
喻晋生至此知晓了司契对于回到江城的决心,以他对司契乃至齐斯的了解,这人向来对欲望缺少太执着的渴望,许多时候都随心而行,惫懒得可以;如今忽然表现出如此明确的目的性,绝非念家或找死那么简单。
他张了张嘴,迟疑地问:“老齐,看在我们交往那么久的份上,你给我个准话,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回江城啊?”
喻晋生语气真挚,就像作为多年以来的老朋友,除了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外别无所求。
司契罕见地收敛了笑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的面容,好似在评估双方的交情到达了什么程度。
半晌,他叹了口气,问:“你真的想知道吗?”
喻晋生屏息敛声,竖起耳朵,连带着神情都严肃起来。
然后就见青年勾起唇角,眉眼弯弯地说出了那句老生常谈的台词:“那你猜啊。”
……
司契有不得不回江城的理由。
在瞥见白玛的镜子的那一刻,他恍若置身于幻境,有那么一分一秒,他忘了自己是谁,只茫茫然地望着一道道不同年龄与面容的身影愣神。
六岁不到的孩童面无表情地坐在昏暗的角落,随手碾死一只只蚂蚁,一道身着红色西装长裤的身影恹恹地旁观,好像对他的行为见惯不怪又颇感无奈。
十二岁的孩子杀死大型犬练手,带着宰杀巨型活物的经验处理掉另一个孩子,那道幽灵般的身影坐在屋檐上,垂目俯瞰,神情带着早知如此的坦然。
十六岁的少年从大火中走出,在整洁的房间中休憩,红衣幽灵飞身而下,悬于落地窗外,猩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平静如神。
二十二岁的青年却只有孤身一人,在狭小的工作室弯下腰,用两指从血泊中夹出黑色金属卡,饶有兴趣地打量。
曾以“周可”身份进入最终副本,司契对那道常伴他身侧的身影并不陌生,俨然是他作为【愚人欺诈师】时惯常的打扮。当然在交换命运后,这身装束属于齐斯。
若幻境呈现的内容为真,那么被他换到过去时间线的齐斯显然还活着,并且一直作为看不见的背后灵阴魂不散地跟着他,做一名无聊的看客。
可是……为什么二十二岁后齐斯再未出现?是彻底魂飞魄散了,还是在某个时间点设计取代了他?
背后的原因由不得司契不格外在意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