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不出笑脸时,才自顾自的点点头,然后竟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
谷娘子也没出声阻拦,只目送那背影离去。
青年走至门口处,突然停住脚,没头没脑的道:“边城民风淳朴,天高爽阔,甚好。”
说完,毫不停留,加快了脚步,瞬间转出了巷子口。
谷三娘一直坐在榻上没有起身,听了这话也毫无反应,拉过石臼继续手里的活计。
晚间果然起了风。
风势骤急,吹得巷道呜咽,窗棱狂响。在一片嘈杂里混入了几下‘当当’的门板叩击声,声音短促清晰,但不仔细分辨,仍不会注意到。
谷三娘没回后院的住处,依旧保持着青年离去时的姿势,坐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捣着石杵。
天已经黑透,屋内没有烛火,黑隆隆的,勉强能借着月光照出她的轮廓,模模糊糊有些瘆人。
她听见了扣门声,只抬了下眼皮,却懒得回应。
那声响很快停了,几息后,窗户‘啪’的从外面被推开,一个人影‘唰’的蹿了进来,身手利落,落地无声。只是他没想到屋中还有人,刚站稳就对上了谷娘子黑黝黝的眼,来人唬了一跳,差点抽刀出鞘。
待看清了面前坐着的人,没好气的道:“黑乎乎的,你这是在作甚!?”
谷三娘理了理鬓角,慵懒的道:“妾思念郎君,正在这翘首企盼呢。”
翻窗而入的人一身黑衣,临窗而立,身姿挺拔。听了谷三娘的话,他握刀的手明显抖了抖,好半天才艰难道:“姑奶奶!哪个不长眼的又招惹了你!您老最近能不能消停下!”
“怎的?”谷三娘眉峰一挑,“最近太平的很!又出了何事?”
“近日城里来了几波生人,陈明府琢磨来琢磨去,怕是朝廷上有什么变故。”他瞥了暼谷娘子,接着道:“我来是告诉你,最近收敛点脾气,别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到时候谁都帮你兜不住!”
“陈老头也太多疑了些!”谷三娘毫不上心的说着,“近期又无战事,咱们这成日喝风的地儿哪有贵人愿意踏足!要说是细作、探子那到是不足为奇。”
黑衣人翻了个白眼:“府君认出了一人。”
“哦!”谷三娘也来了兴趣:“还真是贵人?何处来的?”
“京里来的,叫吉显。”
“没听过!”谷三娘干脆道。
黑衣人自找了坐榻一歪,顺手拿出火折子点亮了案几上的灯烛,颇无奈的接着讲:“吉显没什么名气,可他有个堂兄叫吉温,乃是李右相面前的红人,‘罗钳吉网’中的吉网指的就是此人,他……”
黑衣人说到此处渐没了声,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谷三娘已坐直了身体,脸上早没了笑意,只余一片冰冷,双眸在盈盈烛火中也仿佛要烧了起来。
“你识得此人?”黑衣人顿了下,试探的问:“还是说他跟你有仇?”
谷三娘没答话,紧盯着黑衣人的脸,反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问这作甚?!”黑衣人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好歹还担着官差的名头,难不成要看着你上门寻仇!更何况他身边贴身跟了好几个高手!我下午晌就在这附近遇着了一个,看着斯文,但功夫应该很高,你未必弄得过他!”说到此处,他似想起了什么,不由拔高了声音,急切道:“我看他来的方向就是这巷子,你们该不会打过照面了吧!祖宗,您这心情不爽,不会和这有关吧!”
谷三娘当然知道他口中的高手是谁,想到那个青年,她眼神不禁也柔软了些,摇了摇头,道:“他不是李林甫一党。”
黑衣人对谷三娘直呼李相的全名倒是没什么想法,只不过他还是对下午所见之人的身份存疑。看谷三娘说得如此肯定,不由狐疑的偷眼看了看她。
谷三娘看着他想问又问不出口的样子有些好笑,想了想,方道:“他是河东裴氏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