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月三年前出嫁了,小女儿贺嘉舒今年十七岁,去年退了与将军府的婚事,性格清冷孤僻,平时只呆在屋里抄写古籍残本,很少出门。
今天她本该要与大嫂见面的,却依旧呆在院里不愿出来,还是她亲自去了趟兰香院,才把人带过来的。
江夫人话音刚落下,还没等姜忆安与小妹打招呼,正房的帘子忽地被人掀起。
柳姨娘带着儿媳肖氏、丫鬟玉钗,另有几个小丫鬟,一行人呼啦啦走了进来。
她瞥了一眼屋里,见姜忆安穿着石榴红的长裙,身材高挑纤细,生得一副好样貌,比她的儿媳肖氏强了不少,唇畔不由暗暗勾起一抹讥笑。
可惜了,生得好,命却不好,嫁给一个瞎子,以后有她的苦头吃。
江夫人看到柳姨娘柳眉倒竖,脸色也有些不快,急忙站了起来,道:“姨娘找我有事?”
柳姨娘轻飘飘睨了一眼姜忆安的手腕,只见她露出一段白藕似的手腕,腕上戴着只翠绿通透的玉镯,不由蹙起眉头,径直在江夫人对面坐了下来,冷冷开了口。
“太太,听说你给了长媳一只碧玉双凤镯,我原来还不信,这下可算是亲眼瞧见了。今天我来就是问问,太太给了晋远媳妇,为什么没给晋平媳妇?”
柳姨娘睨了眼江夫人渐渐变白的脸色,勾唇冷笑了几声,道:“难道太太身为嫡母,只认嫡媳,不认庶媳?我可记得世子爷明明白白说过,要你把晋平当亲生的儿子,把肖氏当亲儿媳的。”
柳姨娘嫁进国公府之前,曾在教坊司唱过曲儿,生了一副婉转动听的嗓子,但此时这咄咄逼人的语气,听起来却极为尖细刺耳。
她说着话,江夫人坐立不安地听着,几番张口想说什么,却又紧紧闭上了嘴,连站在江夫人身后的贺嘉舒,也低头抿紧了唇,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婆母与小妹都不敢作声,姜忆安眉头拧紧,从柳姨娘的这番话里,理清了其中的关系。
她是公爹的妾室,那个庶子贺晋平是她生的,这回来月华院,便是要婆母给她的儿媳肖氏一只一模一样的镯子。
姜忆安烦躁又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柳姨娘声声都在质问,婆母坐在她对面,眸中慌乱不安,手里的帕子几乎拧成一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妾室,就连她的继母罗氏那般精明算计,在别人面前,也还会做出贤惠温顺的模样来。
柳姨娘突地喝道:“世子爷的话,太太也忘了吗?”
听她提到世子爷,江夫人脸色几乎煞白成一张白纸,嘴唇都快要咬破了。
孙妈妈袖着双手,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旁劝道:“太太,镯子的事是有些不妥,世子爷怪罪下来,太太可担不起。”
江夫人想说什么,又颓然抿紧了唇。
孙妈妈说得不无道理,那只碧玉双凤镯是她的家传之物,特意留着传于她的亲儿媳的,可柳氏这样一闹,若是让世子爷知道了,非得怪她这个当嫡母的处事不公不可。
她的库房里还有一只差不多的镯子,虽样式略有不同,也是她家传的宝贝,江夫人嘴唇嗫嚅几下,对夏荷道:“你快去库房里找找,靠墙的那只红木柜里,有一只檀木匣子”
“母亲,慢着。”没等江夫人说完,姜忆安突地打断了她的话。
她微笑着转身看向柳姨娘,道:“姨娘为何来要镯子?”
柳姨娘脸上刚溢出的得意笑容凝住,转眸睨了她一眼,暗撇了撇嘴。
眼看江氏都要应下了,这个刚嫁进来的长孙媳竟忽然跳了出来,这里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柳姨娘轻嗤一声:“大少奶奶没听到我说,这是世子爷的话吗?”
姜忆安竖起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道:“姨娘这话说得不对,你仔细回想一下,你方才说的是,公爹让婆母把庶弟也要当亲生的看,公爹可没说过让婆母给儿媳一样的镯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