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缓过神来。
“……你在做什么。”
卫常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神色毫无异动,也不具羞耻,他启唇道。
“负荆请罪。”
相思有愧,这是他种下的心罚。
请罪……
林斐然无声看着眼前这一切,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纯白的冰面被侵染,透出一种诡异的淡粉,那阵幽微而温热的血味也扑面而来,却并不难闻,反倒有种花开般的馥郁。
她终于察觉出不对:“你身上这个到底是什么?”
卫常在轻声道:“相思豆。还记得吗,当初你带我偷入流朱阁,翻阅十八卷禁书时,我恰巧看到了它。”
林斐然一时默然。
她当然记得。
相思豆是道和宫的禁书篇章,其本质就是定情之物,只是效用十分难言,即便是在正常人眼中,它也尤为诡异,所以,就算相思豆能够感受对方心绪,也很少有人会用。
相思成疾,心脉中便会长出藤蔓,借此纾解痛楚。
相思有愧,便会有荆棘生发,以此惩罚。
相思无望,则同生共死。
林斐然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你种了相思豆!”
他并未回答,但也无需他的回答,眼前一切已经昭然若揭。
林斐然几乎晃神起来:“你真是……”
真是如何?她许久也未说出口。
卫常在仰头看着她神情,细密的尖刺拉扯着皮肉,他却恍如未觉。
他只是在寻找,试图从林斐然的神情中寻出一抹痛惜,可是没有。
她神情中有惋惜、有怔忡、有不解、有怅然,却唯独没有痛惜。
时至今日,林斐然已经不会再为他而伤怀。
今日几人争夺寒蝉梅时,他抬手拦下林斐然,说梅花应当是他的,连声道不能。
但为何不能?他又凭什么拦下?
他们是同门?可她与青竹亦同为妖族使臣。
他们是道友?天下修道之人与她皆是道友。
他们是同道之人?林斐然并不这样认为。
他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来定性与林斐然的关系。
当她一直看着自己的时候,即便没有认定,即便没有那份婚书,他们之间的关系依旧密不可分。
当她转身离去的时候,即便什么都有,却也仿佛只是一场空。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道侣与道友间的差别。
他苦思许久,终于在这一刻明悟。
这其中的差别,并不与外物有关,只在于林斐然。
被她看在眼中的,是道侣,在她双眼之外的,便是道友。
他以前执着于要做同道之人,执着地追求恒常与永久,便意味着他不会再存在于她的眼中。
心中微澜乍起,他看向林斐然的目光忽然有了变化。
空荡的房屋中,蓦然响起一声叹息。
林斐然走到他身前,单膝跪地,与他平视相对:“你做这么多,就是想让我今晚长久地待在这里,就是想要这朵寒蝉梅,是吗?”
她抬起手,掌中出现一枝淡白的梅,暗香幽隐,渐渐盖过他周身逸出的馥郁之味。
卫常在想要否认,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垂目:“我们寻梅多年,我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林斐然目光净澈:“它什么也不意味,属于我的那枝梅,我早就已经取下,装入芥子袋中。
这一枝……对我而言,它只是一枝我从远方看见,觉得喜欢,所以带回的梅花。
你们赋予了它太多不存在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