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沈如澜在最后一封密信中说,京中别院已万事备妥,林潇随时可接应她离开。可如今,贵妃亲自开口留她在宫中,这般“恩宠”之下,她还能轻易离开这红墙牢笼吗?
“苏姑娘,夜深了,还未歇息?”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随后桃儿端着一碗安神茶走了进来。
见苏墨卿对着胭脂盒出神,桃儿将茶盏放在案上,小声道:“今日之事真是险极了,奴婢在殿外听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多亏贵妃娘娘在关键时刻为姑娘说话,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苏墨卿回过神,接过温热的茶盏,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眼底的思绪。她状似无意地问道:“桃儿,你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多久了?”
“回姑娘,奴婢入宫五年,前三年在掖庭局,后来有幸被选入长春宫,伺候娘娘也有两年了。”桃儿老实答道。
“那你可知,贵妃娘娘平日……对欺瞒之事,态度如何?”苏墨卿捧着茶盏,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桃儿闻言,仔细想了想,才斟酌着开口:“贵妃娘娘素来最重规矩,宫里的人都知道,娘娘眼里揉不得沙子。但娘娘也最是恩怨分明,若是无心之失,或是事出有因,娘娘往往宽厚待之;但若是有意欺瞒,蓄意欺上……”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忌惮,“去年冬天,有个负责洒扫的宫女,家乡闹了疫病,她怕被赶出宫,便隐瞒了下来。后来被查出来,娘娘二话没说,直接把她打发去了浣衣局——浣衣局的活计最是辛苦,天寒地冻的,手泡在冷水里,没几日就肿得像馒头,那宫女后来就再也没消息了。”
苏墨卿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心中一沉。如此看来,贵妃对“欺瞒”之事,竟是这般严苛。那她隐瞒沈如澜女子身份之事,若是被贵妃彻底追究,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太监清亮的通传声:“贵妃娘娘驾到——”
苏墨卿心中一惊,连忙放下茶盏,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走到门口相迎。
只见贵妃只带着两个贴身宫女,卸去了白日里繁复的头面,只在发髻上簪了一支简单的羊脂玉簪,素色的宫装衬得她面容愈发清丽,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温婉的气度。
“不必多礼。”贵妃抬手虚扶了一下,目光越过苏墨卿,落在案上那只打开的胭脂盒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随即淡淡开口,“这胭脂颜色看着雅致,是从扬州带来的?”
苏墨卿心头一跳,垂首恭敬回道:“回娘娘,是‘友人’相赠的。”
贵妃缓步走到案前,拿起那只胭脂盒,指尖在盒底轻轻摩挲着,动作轻柔,仿佛在触碰什么稀世珍宝。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本宫年少时,也曾有过一个‘挚友’。她是江南人,最爱扬州谢馥春的胭脂,说那里的胭脂,带着江南独有的温软气息,涂在唇上,连心情都会变好。”
她将胭脂盒轻轻放回案上,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怅惘:“后来,她为了家族的兴衰荣辱,嫁给了一个她并不爱的男子。临行前,她送给本宫一盒胭脂,也是谢馥春的,盒底刻着‘不悔’二字。”
苏墨卿屏住了呼吸,垂着头,不敢接话,也不敢抬头看贵妃的眼睛。她能感觉到,贵妃的话语里藏着深意,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投在她的心湖里,激起层层涟漪。
贵妃缓缓转过身,目光直直地落在苏墨卿脸上,那眼神深邃如潭,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心思。“苏墨卿,”贵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你觉得,女子在这世上,该如何自处?”
这个问题太过突然,也太过沉重,苏墨卿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她沉吟片刻,谨慎地答道:“民女以为,女子在世,不求富贵荣华,不求权势地位,但求所作所为,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贵妃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那你告诉本宫,你对沈如澜,可能做到问心无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