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姝想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心静的去处,她叫来了司机,不顾管家和医生的阻拦,重新穿好大衣上了车。
朝白陵园。
司机得知目的地后,恭敬地应下,缓缓升起了前后排之间的隔断。
朝白陵园是商姝外祖家在澳城修建的私人天主教陵园,商姝的母亲何兰黛就葬于此处,商姝对于外祖家的了解并不深,大多都是早年从旧仆口中听到的一些零散事迹,她只知道外婆是位葡萄牙人,而母亲这个华葡混血诞生在一个艺术世家,后来因执意要嫁给经商的父亲,和外祖家的关系闹的很僵。
车辆驶入静谧的陵园,两旁修剪整齐的灌木和常青树散发着淡淡的松香,车轮碾过铺石小路,发出均匀而沉稳的闷响,片刻后在灵骨塔前停稳。
商姝缓缓走下车,从门口的花篮中捻了一支百合走到母亲的龛位前站定,光滑的浅色大理石墙面倒映出柔和而温暖的烛光,金色边框里雕刻着漂亮的花体字:nda de uza,那是母亲的葡语名字。
照片上的女人很美,和商姝有七分相像,只不过混血感更为明显,深邃的眼窝和微高的颧骨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长发整洁大方地挽起,整个人看起来温婉而宁静。
妈咪,很久没来看你了。商姝将花轻轻放在那张照片旁,小时候倔强地不肯跟何兰黛讲葡语,以至于到现在也没能学会,她还是更习惯叫oy。
最近真的好忙,工作也忙,生活也是,但你不用担心,我把一切都照顾的很好,公司很好,我也
龛中的蜡烛燃尽了,竭尽全力发出最后一声轻微的噼啪响,似乎在嘲弄她用great一词的虚假。
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商姝苦笑了一下,拿过一支新的,重新点上。
公司最近有了点麻烦,我知道是因为我的原因,我不应该那么冲动,不该那么严苛,可我只是想做的再好一点妈咪,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守不住这一切,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商姝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照片,烛火摇曳,百合静静地躺在一旁,散发着淡而迷人的幽香,她垂着头站了一会。
外婆很会选地方,这里环境很好,很漂亮也很安静,最重要的是不会有商家人来打扰你,这很好。
上次回去,我又和商韦吵架了,那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真的好疼啊,可我不能让他控制我的人生,就像他对你那样好遗憾,如果那时候我能长大一点,我一定会劝你离开,可惜六岁的我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商姝背对着龛位坐下,将头轻轻靠向膝盖,地板很凉,可她却觉得踏实。
其实,你也没给我什么机会了解你,甚至连一个字都没给我留下,要不是有张照片,我可能都已经记不清你的样子了。
那时候我总是问自己,你到底爱不爱我,我想大约还是爱的,毕竟你给了我六年最快乐的时光,但我又常常觉得这份爱太少了,不然你怎么会舍得把我一个人丢在他身边。
不过这些问题,在我遇到她之后好像就不重要了。
商姝说着轻笑出声,她捋了下额前的碎发,将它们别进耳后。
我和你提过的,她叫顾绥,只是上次我只说到名字就说没说下去了,和她在一起的那四年里,我几乎忘掉了人生里所有的不幸,我从没奢求过一个人如此爱我,可惜最后她还是和你一样,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商姝笑着笑着就哭了,她放任泪水落在膝头,将裤子染上小片小片的湿润。
可是妈咪,当我不再去相信所谓的爱时,她又偏偏毫无预兆地闯进了我的生活,我恨她,骂过她,躲过她,我试着不在意,假装看不见有关于她的一切,可我好像做不到。
她会在意我有没有吃饭,公司出事她会说不是我的错,商韦打我那次也是她带我去医院,她似乎还很怕我去死。
我的心好乱,没有她的日子里,心像被挖了个洞,怎么填也填不满,可现在她回来了,我却好像没有勇气再爱一次了。
商姝倔强地抚去眼角的泪,就这么不知不觉中,说着哭着坐到了天黑。
不知过了多久,商姝恹恹地掏出手机,眼前跳出满屏地消息,她站起身掸了掸裤子,又摸了摸照片下那金灿灿的名牌,轻声做着告别:妈咪,我该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出了灵骨塔,商姝没有急着上车,她站在风里,给宋兰也打去了电话。
商总。
德奈利那边有消息了吗?电话接通,商姝直奔重点。
回复了,德奈利法务说已经汇报给了上级,会尽快调查。
如果他们一周内没有动作,就立刻联络光镜先发声明。商姝望着远处的雕塑冷声说着。
好的。宋兰也应道。
商姝没有挂掉电话,从耳边拿开到眼前,看了下日期,明天刚好是周末,距离和李娴下周一见面还有两天时间,足够让她整理好思绪。
帮我订明天上午出发沪城的机票。
好的,需要我跟您一起过去吗?宋兰也快速反应过来

